侍女们来掀床帏时,惊讶地发现公主今日竟然早早醒了。
不知公主何时醒来的,她坐于榻上,只着中衣,长发散乱铺在褥上。微暗的室内光下,春华挑帘时,只见公主肤色白得发透,虚望着半空,不知在想什么。
这样的暮晚摇蹙着眉,隐隐有些不悦。
侍女们互相以眼暗示,提醒着要小心侍候今日这个不知为什么而心情不好的公主。
暮晚摇梳洗后,便出了门,站在廊下,看卫士在言家这小小院中练武。她看了半晌,见离篱笆门较近的一间偏房开了门,青衫宽袖的言石生拿着书卷走了出来。
言石生抬头,便看到了站在廊檐下的暮晚摇。言石生上前行了个礼:“今日娘子起得很早呀。”
暮晚摇虚落在院中练武卫士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看向台阶下那向她行叉手礼的少年书生。
言石生想她估计还在怪他昨日提及她有夫君的事,他既不好辩解也不好劝,只心里琢磨这个娘子恐怕和夫君感情不好,才这么不喜欢旁人提起。
言石生见她没消气,便打算自觉离开了。
不想暮晚摇盯着他,目光如电如刃,倒看得抬起头来的言石生几分僵硬,觉得自己好似要被她挫骨扬灰一样。
暮晚摇看着言石生这张脸,就想到了自己昨晚那个梦。她想到自己昨晚的梦,就想到自己梦中那个前夫,居然被自己替换成了言石生。
那紧接着,暮晚摇就把自己和她前夫之间的事,挂到了言石生头上。
想到言石生这张隽秀的脸,顶着她前夫的身份,丝毫不给她大魏公主应有的尊重。
他肆无忌惮地嘲笑她、瞧不起她,任由他的同族侮辱她、诋毁她。他和其他女子相携而行,又任由他的妾室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十五岁的那个暮晚摇,只会躲在屋中哭的暮晚摇……她穆穆皇皇的时期在前夫手中死去,公主的骄傲埋在贫瘠的泥土下枯萎。
当大魏使臣出现来看她时,她的前夫威胁着她,她连求助都不敢。而她知道,即便她求助也没办法,一个使臣是做不了主的。能做得了主的人,只希望她永远留在那里,不要回来。等大魏使臣一走,她的前夫便又开始折磨她……
何其可恶!
站在廊檐下的暮晚摇,眼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神情越来越冰冷。
只是向她行了个礼的言石生被她的冷目看得无言,有些惊奇她为何越看自己,眼中的杀意越浓……
言石生赶紧开口打断她的联想:“娘子气色不好,可是昨夜没睡好?”
暮晚摇的思绪被打断,她俯眼看言石生半晌,冷哼一声,理都不理他,转身进屋去了。
言石生:“……”
他自然想不到,昨夜暮晚摇的梦本应是旖旎美好的,然暮晚摇没什么豆蔻少女情怀,她与自己的梦背道而驰。
将言石生想成自己的夫君,暮晚摇非但不开心,还越想越生气,以至于见到他时好感荡然无存,反感却是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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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暮晚摇在屋中和侍女玩牌,听说言石生来了。
她嫌恶:“整天来得这么殷勤干什么?看着就烦。”
侍女春华近日来和言家人熟了,便替言二郎赔笑道:“言二郎是尊重娘子啊,婢子出去看看。”
暮晚摇抿了下唇,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春华一下子就懂公主这是想和言二郎说话、却放不下面子。
一会儿工夫,暮晚摇看着窗口,见春华和言石生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后,春华转身,竟然将言石生领着进屋舍来了。
暮晚摇:“……?”
她一下子竟有些慌乱,吩咐侍女:“放下帘子!我才不见外男!”
侍女们面面相觑,只好起身去放下了公主面前的竹帘。
当春华领着言石生过来时,言石生看到的,便是竹帘相挡,只隐隐约约可见后面暮晚摇与她的侍女们静坐的身影。
春华讶然公主的多此一举,却只是屈膝行礼:“娘子,言二郎有事与娘子说。”
暮晚摇端肃,低头看着自己的牌面,懒洋洋:“你要跟我说什么?”
她手中握着的牌,牌面呈叶子状,看着分外新奇。言石生隔着帘子看了一眼,没有见过这样的物件,他有几分兴趣。
言石生回神道:“我是来给娘子送一点儿茶的。”
暮晚摇嗤笑:“多少好茶我没喝过?你们这里的乡下茶,我是没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