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铜匆匆忙忙赶了进来,看见屋子里一抬抬衣服,吓了一跳,有些迟疑道:“公子,这些衣服是……”
“我送的。”蔚岚起身来,将梳子交到谢铜手里,舒了口气道:“替你家公子梳洗罢。”
说着,蔚岚便到了另外一边桌上,将书拿了出来,准备明日的功课。谢铜跪在一边,一面替谢子臣梳头,一面道:“公子,陛下把张御史收监了。”
“嗯。”谢子臣点点头,这个结局不出他所料。
两个儿子都不是什么省心的,皇帝也不可能真把两个儿子都罚了,自然是要将张怀盛拖出来抵罪,更何况,还确实是他派人去杀人的。
“谁审?”谢子臣关注点在这里,谢铜一旁瞟了瞟,说了个名字,谢子臣眼中终于有了波澜,却是道:“这样的案子,不会如此容易放个没什么资历的人来的。”
“所以两边就僵着了,”谢铜低声道:“陛下似乎很生气,半路就下朝了,但是把左相、尚书仆射、尚书令、刑部尚书全部叫到了御书房去。”
谢子臣点了点头,又道:“张怀盛的位置呢?”
“由御史中丞王楠顶上了。”
王楠是个正直的人,从来不参与这些派系斗争,因出身高贵,倒也没什么大碍。不过如果他没记错,过几年王楠就要病去了,如果王曦能进御史台,倒刚好让王楠把位置让给他。
这些年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帮着太子别出什么岔子,安安稳稳等到皇帝驾崩,一切就安稳了。如今张怀盛没了,给太子穿小鞋泼污水的第一大助力没了,太子这边倒也能松一口气来。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谢子臣颇为在意。
“阿岚,”谢铜给他戴上玉冠,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淡然出声:“陛下想要你主审此案,你可意外?”
听到这话,蔚岚微微一愣,颇有兴致摸了摸下巴道:“看来,陛下是真的无人可用了。”
这个案子牵扯着他两个儿子,不想让太多人知晓这种事自然是他用蔚岚的理由。然而仅凭这一个理由,就要扶着蔚岚一个还在上学年龄的稚儿主审此案,未免太过了。
两人思索着皇帝之所以想要启用蔚岚的理由时,一个着急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阿岚,阿岚!”说着,桓衡便冲了进来,一把扶住蔚岚的肩,打量着道:“我听闻你在大殿上受伤了,可是真的?是哪个不长眼的碰的你,老子杀了他!”
“冷静一点,”谢子臣冷冷瞟了一眼桓衡的手,见蔚岚含笑没有反应,便直接上手将桓衡扯到一边,冷声道:“她肩上有伤。”
桓衡微微一愣,随后跳了起来:“你果然受伤了?!就为了那个苏城?!”
听闻这话,谢子臣深深皱起眉头,蔚岚漫不经心抿了口茶,轻描淡写道:“阿衡无需担忧,这点伤没什么。”
“放屁!”桓衡怒骂出声:“他苏城比得上你一根头发丝吗?为他受伤,他算个什么东西!”
“桓公子,慎言。”桓衡刚刚说完,一个冷淡的太监音就从外面传来,三人抬头看去,发现是苏城的内侍汪国良,谢子臣眯了眯眼,汪国良含着笑,眼里却不见笑意,手里捧着一枚玉佩,站得恭敬,他躬身行礼,却是朝着蔚岚道:“魏世子,殿下让奴才给世子送这枚暖玉过来,作为殿下对世子一片心意,还望殿下笑纳。”
说着,汪国良就将玉佩转给了染墨。染墨将玉佩送到蔚岚手边,蔚岚拿手掂了掂,眼里带着笑意道:“那,烦请公公替在下向殿下道谢了。”
“公子喜欢就好。”汪国良行了个礼:“奴才这就告退了。”
说完,汪国良仍旧恭敬跪着,直到蔚岚挥了挥手,汪国良这才起身离开。蔚岚握着手中带着暖意的玉佩,瞧着汪国良的背影,勾了勾嘴角:“倒是个懂规矩的。”
“当然。”谢子臣注视着汪国良的背影,出乎所有人意料,接下了对这个太监评价的话语。蔚岚有些意外瞧向谢子臣,谢子臣垂下眼眸,看不出任何表情。
等汪国良走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人,谢子臣看了看桓衡委屈的模样,起身道:“我先去太子那里看看。”,随后便离开了屋中,等谢子臣走后,蔚岚本以为桓衡会说什么,于是静静等等,不曾想等了许久,都没听到桓衡开口,便抬头道:“阿衡?”
“阿岚,”桓衡将目光落在蔚岚身上伤口处,皱了皱眉头:“你为什么要帮苏城?”
“我自有我的道理。”蔚岚没曾想过桓衡会管起这些事来,摇头道:“阿衡,你想留在盛京,就留着玩一玩,过些时日,便回了吧。”
说着,蔚岚站起身来,看着桓衡被揉皱的衣袖,他穿不惯盛京这些广袖华服,总是把衣服弄得歪歪扭扭的,像个小孩子一样,她抬起手来,替他扯正衣衫,她的手上戴着淡淡的清香,那是一种独属于蔚岚的香味,有点像兰花,却更为风雅。她一直很讲究,哪怕在军营那些年,她也一直坚持泡澡沐浴,熏香保养,一双手白皙雅嫩,比一般男子的手更纤细柔软,又比一般女子的手更修长分明。
这样如玉一般的手带着香味拂过他的颈侧,为他扯上衣服,然后像抱着他一般虚抱到他身后,替他扶正腰带,最后抬起手来,双手捧在他的玉冠上,为他正冠。
有那么一瞬间,桓衡心头涌起一种微妙的感觉,他看着面前刚好到自己眼前的人,在她收手的前一瞬,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那手同他想想一般滑嫩,带着微微的凉意,蔚岚抬头看他,眼里有些不解。
“阿岚,”桓衡心跳有些快:“随我回北方吧。”
这话是他不假思索说出来的,他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他只是单纯想着,让蔚岚同他回去,为他整理一辈子的衣服和发冠。
蔚岚似乎是觉得他是玩笑话,歪了歪头道:“我随你回去了,我家人怎么办?”
桓衡皱起眉头,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察觉到桓衡的认真,蔚岚也没有再逗弄他,反握住他的手,将目光落到他清澈的眼里,叹息道:“阿衡,我不会回去的,我离开时便告诉过你,盛京才是我的归宿。”
“这里有什么好!”桓衡捏紧了蔚岚的手,有些焦急:“有什么值得你如此挂念?”
听到这话,蔚岚不由得笑了。
她将手从桓衡手中抽开,桓衡想要紧握不放,却又触碰到对方的眼神。
蔚岚有蔚岚的底线,他从来明白。
他颓然松手,看面前人负手而立,转身看向远方。
“阿衡,什么样的花,就该开在什么土壤里。你不适合盛京,我也不适合北方。”
听到这话,桓衡慢慢捏紧了拳头。
“你不适合北方,那你在北方那么多年,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