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翻飞不定,剑光缭乱刺目,剑气暴涨,摧得梨树飒飒摇颤,花落簌簌。
楚明允有许多年不曾遇到过足以一战的对手,却如何都没料到这个人会是苏世誉。
苏家四代将门之风,在这一刻淋漓尽现,可苏世誉的剑却又与他为人截然不同,招式至快,剑势极险。
难怪即使在一起时,也很少见到苏世誉出手。楚明允曾想过是他刻意掩盖,然而直到交手的此刻,才发现这是他早已形成的习惯:毫不顾忌自身安危地接近对手,不到他确认能一击必杀之时绝不出手,拼的是刀光剑影的一线之际谁人更快,根本就是在赌命。
一着不慎,就必死无疑。
而既然是赌命,谁又能确保次次都万无一失?
——“到我了,还是刚才的问题,你父亲为什么不许你动手?”
——“大概……是不大喜欢我杀人的作风。”
可他分明出身显赫,是世家公子,荣光无限,为何会有如此习惯作风?
他曾经舍弃所有,将自己放在刀刃之下,任凭周身要害袒露,只为在一瞬时机中取谁的性命?
种种念头在电光石火间闪灭,楚明允竟只顾的上心疼。
长剑一偏,两把剑锋相错,寒刃磋磨出刺耳锐响,火星微溅,楚明允与苏世誉擦肩闪过,回眸不经意瞥见他持剑的手,微一蹙眉。
顷刻间无数招式激烈相对,剑击铮鸣声与撕裂空气声持续似不绝,又在刹那凝成无声的僵持。
东风落瓣,梨花似雪悠悠飘坠,落在儒白肩头。
他们之间一剑之隔。楚明允的剑锋抵在苏世誉的喉前,苏世誉的剑锋点上楚明允的心口,一时无人动作。
楚明允忽然缓慢地勾起了唇角,他折腕转了个方向,以剑锋将苏世誉肩上的落花拂去,旋即不待对方反应,踏前一步,肌理破开的轻响犹似花绽。
苏世誉忙收手撤剑,带出的鲜血泼洒在地上,红血白花,他面具般的脸上终裂开了缝隙。
楚明允捂着伤口闷哼出声,脸上血色转瞬褪尽,冷汗滚落濡湿眼睫,他却仍带笑瞧着苏世誉,“消气了没?”见苏世誉虽仍沉默不语,但也不再动手,他深吸了口气稳住呼吸,继续道:“那就听我说。”
“你以为你还能替李延贞撑到什么时候?”楚明允道,“他软弱无能什么都不懂,可你难道还看不出这局势?”
“匈奴,现在还有楼兰,哪个不是在心底恨透了大夏,只等有了可趁之机就狠狠扑上来;而这大夏的天下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你还没看清吗,不能更改的祖宗之法里满是败絮,苏行只是可惜瞎了眼选了淮南王,他说得那些话可一点错都没有。”
“世人都说你忠,可你忠心的是什么,究竟是天下还是他李氏一家?这么多年李延贞还没学会长大吗,满脑子绘画雕刻,除了享乐什么都不懂,这个没用的东西就是你想要的君王?你拦住了他把城池送给楼兰,可拦住他把淮南拱手给了西陵王了吗?没有什么天下太平,只要他一日在这个位子上,就一日不得安宁,究竟还要等他再被下几次毒,你才能想明白?”他话音渐重,几近诘问,“苏世誉,李延贞若真坐得起那个位置,你又怎么会当了这么多年的权臣?”
苏世誉默然不应,只是看着楚明允胸膛处漫开一片殷红,血不断地渗出,透过他的指缝,一滴滴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