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糖果屋历险记

枪声很远,在西方的某座附堡。

很清脆的一声,仿佛在宣告,小打小闹的游戏结束,现在开始真枪实弹的杀戮。

言溯和甄爱各自在心里猜想,却很长时间内都静静的,没有说话。

甄爱感觉她怀抱里的男人冷了下来,她知道,他想出去了。

自身的伤痛和她的安全,压抑了他那么久,可他还是不能坐在这里等着外面的人一个个死去。她知道迟早拦不住他,下意识揽紧他宽阔的肩膀,竭力轻松地岔开话题:“你说,死的人会是谁?”

“律师。”言溯摁着她的手,声音略低。

甄爱试图舒缓他的抑郁,明知故问:“难道他是组织打算清扫掉的叛徒?”

他模糊地“嗯”一声,没有别的反应,她便知徒劳。

对这个一根筋的男人来说,谋杀本身即是恶,并不会因为受害者是坏人而减轻半分。生命本就不可掠夺,并不会因为他是坏人而变得正当。

她沉默半晌,又问:“那你知道谁是警察吗?”

言溯抬起眼眸,似乎想到了什么,半晌才缓缓回答:“作家,幼师。”

心里早起了别的心思,他去找亚瑟,作家去拖住组织派来的杀手,留下时间让幼师带着甄爱等其他幸存者离开。至少,先让女人们离开这座岛。

甄爱不知他心里的盘算,歪头问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言溯这次微微笑了,侧头看住她:“记得第一次见面,我是怎么看出他是作家的吗?”

甄爱当然记得:“你说他颈椎腰椎不好,随手带笔记本,不善交际,衣服还邋遢。”

“你记得倒清楚。”言溯唇角一弯,无疑很喜欢。

他解释:“人都是有骄傲和自尊心的,年轻的男人尤其如此。所以,从社会心理和人际交往的角度来看,他的颈椎腰椎不好,这是身体的弱势。在社交场合,他应该会极力掩饰,表现出健康的姿态,而非频繁地揉捏,告诉全世界:你看啊,我颈椎不好。”

他道,“相信我,年轻男子的骄傲绝不会让他在外人面前展露出弱势的一面。”

为什么这句话像在说此刻的言溯?

甄爱心疼,脸上却是恍然大悟的配合:“这么说,他是推测出了作家这个职业的显著特征,然后按照这些入戏,却忘了考虑心理因素。”

她看他,“阿溯,你好厉害。”

言溯挑眉:“你今天说了很多遍了。”

甄爱不忘认真调侃:“不是啊,我的意思是,你这次居然会从人际交往的角度看问题。好稀有!”

言溯:

“不过,即使是这样,你怎么就确定他是警察?”

言溯答:

“他的上衣没有胸口口袋,可他好几次做完记录都习惯性地把记录本往胸口放,这是警察的惯性动作。另外,在游轮上,他表现得不善交际;可在城堡里,他总是最先表现出找人、怜悯、劝架的姿态,这是他做警察的天性和良心。在这一点上,幼师和他相同。”

甄爱心服口服,还要继续问。

言溯忽然打住,仿佛这次,他很赶时间,没有心思再满足她无休止的好奇心了。

他岔开话题:“ai,我估计作家上岛之前就报警了。警察马上会来,可组织的人,看样子是要在那之前杀了这里的人。我们们坐船离开吧。”

“好啊。”她立刻起身,又弯腰扶他。

言溯摁住她的手:“等一下,我们们带上其他人一起走。”

甄爱掩饰住心里的咯噔:“嗯,我们们去找大家。”

“我去找,你留下。”言溯缓缓起身站直,脸色依旧苍白,俯视着她。

房间里一片沉寂,两人在好几秒内都没有说话。

他看住她清丽的脸,心头一动,抬手去抚,低声道:“等我,我很快回来。”

甄爱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心里钝钝的痛,却没有揭穿,也没有反驳,小声问:“在这儿等你?”

他拉她的手:“去我的房间。别人不会以为你在那儿。”

甄爱不语,他还真会利用人的惯性思维。如果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别人也不会想到,她待在一开始他就没有住进去的空房间里。那她至少可以等到四五十分钟后警方上岸搜索城堡。

任何时候,他都为她做好了打算。

她不想阻止他去做他想做的事,也不想任性地坚持同去,给他造成心理负担。

在他内心煎熬左右为难的时候,她才不要委屈又担心地:不要去,让我和你一起去,不管怎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她不想说这些话。

所以,她没有拒绝,仰头微笑:“好。”

言溯这才再次笑了,拇指在她柔柔的脸颊上摩挲。

他就知道,他们的想法是最契合的。他真喜欢她这样的个性。情浓时,温柔依赖;遇事时,干净利落。爱得没有任何负担。

言溯拿起风衣,心有所思;甄爱就已过来,从他手中接过,帮他穿衣。剪裁合身的风衣一溜地窜上身,她替他理好领口,又拂了拂肩上的褶皱,弄得衬直笔挺的。

他的目光始终笼在她安然的脸上,静静看着,末了,重重握住她的手,有些艰难:“ai,对不起,我”

“我知道。”她仰头,笑望着他,“阿溯,我们们都很清楚,你不是那种为了个人情感就置他人生命于不顾的人。你也不是能对杀戮视而不见置之不理的人。看着清高骄傲,其实真爱多管闲事。”她瘪瘪嘴,又忍不住笑,“可正是这样的你,我觉得很好。”

要不是他的多管闲事,江心死的那天,他就不会亲自和欧文一起赶去她的学校。那后来的他们俩,或许就不会有交集。哪会像现在,发展出那么多的故事?

甄爱定定看住他:“阿溯,我不认为男女之情是生活的全部,也不希望因为我们们在一起,反而牵绊你,让你割舍心中其他重要的思想和情感。所以,你放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说完,她在他手心抠了抠,“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的。”

言溯低下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鼻翼碰着她的鼻尖,缓缓地蹭蹭,来回摩挲。她的眼睛乌漆漆的,很干净,一眼看到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