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意轻声:“他是什么病?”
“还没鉴定。”
“为什么?”
“他的状态很差,做不了。但从目前他的行为看,他失去了对人物的记忆,而他对事物的记忆是以感觉为线索的。”
“这么说,只有痛苦和恐惧了?”甄意有些难过,“他也是嫌疑人,警察应该来过很多次了吧?”
“嗯。他一直在自言自语,说不上是问答,可他们还是记下了他的‘证词’。”言格说着,语气并不赞同。
甄意走去,吴哲的画板上空空的,倒是地上一大堆画好的稿子,只有黑白色,都是奇怪而惊悚的场景,里面的人动作扭曲,表情恐怖而鬼魅。
半月不见,他还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却不是原来的那个了。原来的那个,在惨剧发生后,鼓励着陪着唐裳四处奔波找律师,之后的四个多月,以惊人的忍耐和包容,抗拒外界的惊涛骇浪,保护他怀里的小女人。
唐裳被现实的残忍和黑暗折磨得万念俱灰的时候,会失控尖叫咒骂;甄意觉得快支持不下去的时候,也会甩脸色;只有他,把所有的伤痛埋进心底,给唐裳安慰鼓励和宽抚,给甄意帮助信任和感谢。
那4个多月炼狱般的并肩作战,像死扛了一个世纪的战争。
正是他,让甄意头一次见识到,再普通的人在生活骤遭变故时,也能爆发出惊人而绵长的力量。
可就是这坚强得像钢筋混凝土一样的男人,在唐裳死后,骤然崩塌。
她在他面前坐下:“吴哲?”
吴哲的目光空洞洞地移过来,落在她脸上,缓缓聚焦:“甄律师。”
甄意的心猛地一敲,说不出是种怎样的感觉,像是人在垂暮之年突然遇到阔别一生的年轻时的战友,酸而痛:“你还记得我?”
“我上个月和你告别,给你留了我的地址。”他看上去像正常人,只是感觉一样了。
“小裳去买冰淇淋了还没回来。你等一会儿。”
“好。”甄意点头。
言格给她说过,吴哲的伤后记忆很短,每过一段时间就重新洗牌,回到他在等唐裳回家的阶段。
然后,他一直在等。
“这些是什么?”甄意拾起地上的暗黑画纸。
“一个女孩的故事。”
是连环画,女孩杀了四个男人。看那几人的身影,竟像唐裳和林子翼四人。
甄意微微蹙眉,看到最后一张:“这几个又圆又瘪的东西是什么?”
“她阉了他们。”他语气平常。
男性生殖器?
甄意呼吸不稳,她从警察那里得知,林子翼的确被阉割了,死时浑身,手脚被捆成大字,死相羞耻而不堪。
捆绑
甄意想起第一次见吴哲时,他脖子上和手腕上的伤痕,捆绑造成的伤痕。那时她就隐隐感觉,这场惨剧里,他心里的伤只怕比唐裳更深,更刻骨铭心。
他现在的状态能杀人吗?如果能,杀人时他状态是否清醒?而且,最关键的问题,他可以从这里自由出入吗?
脑中想法混乱噪杂,直到吴哲疲惫的声音响起:
“甄律师,我好累。”
“什么?”
“今天跑了太久,累了。”
“跑?”
“小裳从楼上跳下来,我跑去窗口接她。跑累了。”
“接住了吗?”甄意不知他说的是真实还是幻想,只能顺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