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芷安是夏田书院掌书,出生无翰,实为无翰知府赵叔荣之子。幼时养在京都,拜过翰林院待读学士,是夏钦涧如今真正看在眼里的学生。夏钦涧虽然私德有缺,但绝不会色心冲头忘乎所以。这个赵芷安他是断然不敢也不能碰的,只能当做儿子教。
赵芷安不弱夏田的士气,自然是要接的。他踱在霞色里,约摸片刻就出口成章。
他先言青平之盛,再谈泰明旧故。泰明山麓承接长河浪涛,他就论登山望高,来激荡壮志,进策长河沿府的商税,将烟粟带了进去,最后归落霞色,一句泰明通径,盛霞见义结束。
赵芷安策论一结,就望向苏舟,抬手示请。钟攸不必抬头,也知这题苏舟即便接了,也只能勉强应个题,越不过去。少臻则是学识不及,他底子不牢,空负立意最忌与这等言词规谨的策论较量。
岂料这两小子也自知不足,一齐移了步,让出后边的榕漾。榕漾正做侧耳倾听状,朴丞手掌在他后背轻轻一拍,对他道:“休前的策题你还记得吗?”
“啊。”榕漾微懵,“记得的。”
“就用那篇。”朴丞侧头看那赵芷安,只道:“你比他好,用那篇足以。”
榕漾迷蒙的眼去瞧对面,对面的人也量寸着他。他在学生里不打眼,一直站在朴丞后边,若不是前边两人让开了,赵芷安都未必看得见他。
寻常衫,泛白袖口,未束冠,只垂了条水青带。
榕漾才跨出一步,又惶惶看向钟攸。先生的青衫模糊在眼里,只有朴丞,只有朴丞清晰立在身后。他方又探出一步,轻声道:“学友此篇很好。”
赵芷安见他神情如兔带惊,不觉放柔了声音,道:“恳谢谬赞,请。”
榕漾有些紧张,他转望那人人都可见的光云,眼里却只有颜色混沌。他看不清那是什么形的云,这又是什么样的景——他只听得见风。
“迦南垂翼,泰明定天”
朴丞抬眉,榕漾一起声,他便知道这不是上一回的策论,而是新作。
榕漾眯起了眼,逆着光,听靖陲风起,大岚荡袭。他语速渐平,声音渐稳,力道渐足。“大苑兵挫,非将不器,粮不善,癖在霸道。大岚破翼,非将之器,粮之善,胜在民道。霸道乘盛,民遂尤弱。舟水相和,泰明仍立。古谓覆船之论,意止规戒。今阐舟水之调,量力薄鄙。泰明南沿,长河腹划,既如舟载水,亦似水泊舟。舟水紧切,政商密衔。南下诸府,国之仓,民之向,十年来愈盛,十年去愈甚。今烟粟泊海入国,黄金翻涌,皆退商囊。运河提策,意通南北、畅东西,然则时力不及,取胜偏颇。泰明立天,上达天听,下及民呼。今霞赂山,狭阻圣明,窄曲贤赋。思视迦南,山犹风骨,唯霞甚贪獗!大岚雄扩天下之才,青平庇隐昌世之士。泰明虽屈霞欲,然山棱尚存,岭崖仍峻,长河旧湍。聚才积麓,悲呜震荡。纵霞披遮天,书生一命无所惧!”
山霞寂静,孤鸟破沉。
一众学生惊愕望着他,他额上覆了细汗,抬袖擦拭,才从策中回神,顿时小退一步,有些惶恐道:“粗鄙拙论。”
赵芷安追上一步,问道:“你”他忙行了礼,恭声问道:“请教学友尊姓大名。”
榕漾连声:“不敢当。”
夏钦涧突然合掌笑起来,他满目欣赏,对钟攸道:“此子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