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家院里亮了灯火,钟訾被人抬回来的。他其余兄弟都抄了衣拥在一边静悄悄,只有他一个人哀声趴着。
那背后亮了条两指宽的刀口,上了药也浸了纱布,脸上几乎要看不出人样。他伏着身,呲牙求道:“爹!蒙馆过去可是在我们手底下求活的,如今这一趟,可是翻了天!连您也没往眼里放!”
正椅上端坐了个男人,闻言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道了声:“打。”
那后边下人抬了棍棒就砸在钟訾身上,他皮开肉绽,疼得浑身肉抖,音都打了颤的求道:“爹!爹、非我、啊!”那血往外淌,他哆嗦道:“我错了!爹!我错了!”
可那人不闻不问,只当这空地,没这人。他去着茶浮沫,问边上一众儿子里边的一个,“阿煦。昨儿个先生讲得书你背会了吗?”
那最小的男孩儿眼睛不敢往钟訾那边瞧,盯着自己的鞋尖,在钟訾嚎啕声中小声道:“回爹,背、背会了。”
上边瓷沿轻合,那人不冷不热,道:“目无尊长。”
钟煦立刻抬头,望着他爹,带了点啜泣道:“背会、会了!”
他爹盯了他许久,盯的他啜泣都渐成了哽咽,不知道为什么怕得很,眼泪一个劲的掉。钟訾的哀鸣渐渐低下去,人要被打死似的。
钟留青盯了会儿小儿子,只皱眉。自从家里边走了一个孽障,为了填上着翰林院前的人选,他已经请了三四位有名望的先生来教小儿子。可谁知到了如今,也还胆小至极,见着他连话也说不清。
钟訾在那边被打得涕泗横流,他本就被时御收拾得狠,如今这一众棍棒下来,人已经要了半条命,只能哀着声,苦苦求。他娘在他一众兄弟后边捂着帕听得直掉眼泪,却不敢出一声。
钟留青突地道:“别叫了,噪。”
钟訾只得咬牙往肚里吞,竟真的不敢再出一声。
钟留青终于问了一声:“你带人往私行去干什么。”
钟訾咬着血,不敢撒谎,只道:“拉、拉拢蒙馆,同做做这生意。”
钟留青拇指上覆了个翡翠扳指,他转了转,淡笑道:“还真把自己当回事,要自立门户了。”
钟訾岂敢接这一声,只磕着头,只能含血喃着:“我错了!我错了”
钟留青睨着他,看那血都染了地上,才道:“碰不得的东西就不要逞强,大人玩的生意,你急着抢什么。”他推了茶杯,道:“你还欠火候。”
钟訾已经神识不清,抵在地上像死了。钟留青瞧了会儿,道:“带回去好好养着。二公子要金贵,就给他好好贵着养。外边的生意,先交阿泽手里。”
人群里出了一人,恭身道:“是。”
钟訾想冷笑,可这泪已经被打出来了。他由着人抬起来,昏花的眼往钟留青那边看,又不敢露出怨色。
只这么一次,他这两年在江塘打理的生意,就尽数交给了钟泽,连犹豫都没有。
钟訾闭眼。
心道他在外边骂钟攸不是东西,可他自己,他们所有兄弟,在家里,在爹眼里,一样都不算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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