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谢尚的长随谢达瑞跑来说谢尚、谢知微和李满囤已经到了南城外即刻进城的时候,红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诧异道:“今儿就回来了?不是来信说还得三天吗?”
谢达瑞恭敬道:“回大奶奶,大爷说离家日久,正事办完早些来家的好!”
原来是想家了!这么说说不必再等三天,红枣高兴地想:今儿午后她就有人说话了,而且她爹也一同回来了,过几天就能见到。
这真是太好了!
“达瑞,”红枣欢喜笑道:“你跟大爷出门这些日子辛苦了。金菊,赏!”
看金菊拿来银子荷包,红枣忽想起一事又问道:“达瑞,你刚说只大爷和十三老爷回来了,那二房三房的人呢?”
谢达瑞委婉道:“二房的甘大爷,斤大爷说要会友,还得再等几天。蓉老爷、芹老爷、荃老爷、苙老爷就跟着留下了。”
落榜了不说赶紧回来用功,知道真相的谢达瑞心里有些不屑:却留在府城寻欢作乐,四处白相——难怪会落榜!
但可惜蓉老爷几个被拖着也不能走。
说到底还是他们大爷行事正派,连带他们做下人的也跟着省心——离家两个月,谁还不想家啊?
圣人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府城再热闹,但想到家中父母妻子的挂念,有点人心的都知道赶紧家来。
“会友?”红枣讶异,心说:头一回去府城有啥朋友好会?
谢达瑞垂首道:“甘大爷,斤大爷爱交际,听说近来结识了不少外县的朋友。”
想着谢尚一贯的独来独往,红枣觉得自己懂了,便替谢尚描补道:“咱们大爷金秋还要乡试,现可没时间交朋友。”
“何况大爷出门两个月,老太爷、大老爷都惦念的紧,大爷孝心重,知道早点回来教长辈安心!”
打发走长随红枣便叫显真跑去桂庄给她娘送信,然后让碧苔去厨房看午饭宴席,吩咐锦书收拾准备谢尚的衣裳铺盖等显荣来家后交到书房去,接着又叫人去告诉谢又春准备谢尚书房的花草摆设……
安排好一应家务,红枣又照了回镜子。
看头上只一个珍珠梅花花冠不够喜庆,红枣便加戴了几样正红玛瑙的牡丹花,然后又扑了粉,抹了新制的石榴红胭脂,换穿了套金红袍裙方来天香院告诉大老爷谢知道谢尚家来的消息——红枣知道谢尚现在南城外长亭等着,红枣想:但再急,也不差她穿衣打扮的工夫。
谢尚中了案首,衣锦还乡,她必得体面的出现在人前以当起别人的议论——她可不想听到旁人诸如“糟糠”、“贫贱”之类跟她八竿子打不着的评价。
这样的好日子过成“糟糠”,那她可真是白活了!
今儿她只要听“男才女貌”就好!
她就是这样的虚荣加肤浅。
谢知道一听便打发人去流光院报信,然后命谢子平、谢允青等儿孙骑马去南城外长亭迎接,自己则带了吕氏葛氏等人同红枣来五福院给老太爷报信。
老太爷听说谢尚和谢知微今儿就回来不是一般的高兴,和谢知道道:“早起我见院里飞来两只长尾巴喜鹊就疑惑今儿有什么好事,不曾想却是印在他两个身上。”
“先看信的时候我还想着他两个头回出门也不似其他人一般留在府城多见识两天,结果没想回来的得却是比信里的时间更早!”
谢知道凑趣笑道:“尚儿和十三弟必是挂念爹了!”
老太爷一听就更高兴了。
柳姨娘在旁边听说儿子马上到家心里喜欢,抬手便打发人去流光院告诉儿媳妇甄氏,让她赶紧带了孙子孙女来——儿子衣锦还乡,她作为妾室不好走到人前,就只能让媳妇和孙子孙女来露脸了。
李满囤对于谢尚、谢知微走到城外十里长亭就歇着不走等人来迎,心里艳羡,觉得这才是金榜题名后衣锦还乡的气派。
但他家里只得一个十岁的贵中,李满囤不放心儿子骑这么远的马——若是坐车,李满囤觉得和没来也没甚差别。
李满囤跟谢尚和谢知微告辞,自己独自家去。
进城正好看到谢子平等人锦袍玉带驭马而来,路人扬首张望,议论纷纷,李满囤不免心存遗憾——他也好想被人这样指点议论啊!
一时见面,谢尚候谢子艺、谢子平人先给谢知微的问好道喜后,方才上前与四个叔叔问安给三个族兄问好然后又接受他们的恭贺——辈分低就是长辈多啊,谢尚心底无奈,幸而今儿只来了他爷这一房的人和谢子艺,不然他行礼行得都要忘了他才中了案首,该当是别人给他道喜了!
但等上了奔虹,谢尚一抖缰绳便一马当先的跑在了所有人前面。
谢知微等人也不跟他争,争也争不过,那奔虹的性子原就不好,这几年就更跋扈了。也不知这马打哪里学来的横冲直撞行走,甚至还会灵活变换着倒跑追踢别的马——简直都成精了,家里的马都畏它。
雉水城人都认识谢尚。看到谢尚进城,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是谢大爷回来了”,南大街上的人便就都纷纷探出头来张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谢尚青春正好,财貌双全,雉水城人不分男女都爱瞧他骑马,就比如红枣前世的路人粉撞见明星时的兴奋。
现知道谢尚中了案首,知道谢尚于“财貌”之上还有“才”,这爱看的人就更多了,议论也都是“谢大爷中了案首,这相貌看着就更好了”之类的话。
城里人多,不能跑马,谢尚勒住奔虹漫步前行,不可避免地听到了路人的议论,然后便觉得没趣。
他都中院试案首了,谢尚嫌弃地想:结果搁人嘴里竟然还跟往常一样只有相貌——真是白瞎了他的案首。
看来还是得跟他爹、他爷、他太爷一样坐官轿啊,谢尚暗想:如此他坐在轿子里可以看别人,而别人看不到他便就只能议论他的功名了。
谢尚觉得他大概理解他爹、他爷、他太爷对官轿的执着了。
听说谢尚已进了东街,红枣跟着谢老太爷、谢知道、吕氏、甄氏等人以及得信赶来的谢家其他十一房人在二门外等候。
谢尚院门前下马看到也不等谢知微,自先进门行礼。
“起来,起来!”老太爷乐呵呵地亲拉起谢尚笑道:“让我瞧瞧这江州新案首的气度如何?”
谢尚闻言抬头挺胸,笑问道:“太爷爷,怎么样?”
“好!好!”老太爷没口赞道:“气宇轩昂!”
谢尚志得意满地笑了,顺带瞅了眼人后的红枣。
看到红枣头上戴的足金梅花珍珠花冠加正红玛瑙牡丹发簪谢尚不禁更觉高兴了——他新买的足金荷花珍珠头面正合他媳妇现在这个时节戴!
红枣看到谢尚投过来的那一眼里欢喜,不免也跟着高兴——碍于这世礼节,红枣想:谢尚虽不好和她当人说话,但在拜见了老太爷,大老爷后便就寻她,可见有点良心,如此也不枉她跟王宝钏守寒窑一样替他看了两个月的家。
在场不少人都看到了谢尚刚刚的小动作和看到心上人后的小畅意,心里真是各种滋味。
似老太爷、谢知道都是乐见其成。谢尚此行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谢尚未经人事,扛不住外面的花花诱惑。
但看现在大孙子平安归来,且进门就找媳妇,这心里就踏实了——这孩子大了,就必得有女人来替他收心,以免在外面脱缰。
红枣是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人品性情都好,由她拢着孙子,足可放心。
至于没圆房,在两个究经世事的人精眼里还真没那么重要——这世间万物,原都是得不着才是最好。
真经了手,发现不过如此,反倒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