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六月二十六)

谢尚头回遭遇这样的热情,一时间便觉得有些吃不消——虽然他酒杯里的酒早已被谢福给替换成了红糖水,且酒杯也只是三钱的小瓷杯,但一轮六七十杯的敬酒干下来也是溪流成河——腹里涨得厉害。

酒席间隙,乘着更衣的工夫,谢尚禁不住与谢子安吐槽:“爹,咱们一会儿回去是不是还得喝?”

“嗯?”谢子安点头:“起码还得两轮!”

“两轮?”谢尚惊了,然后佩服地感叹道:“爹,这些年您可真不容易!”

“你知道就好!不过,”谢子安笑道:“你爹我马上就要熬出头了!”

“?”谢尚脸上露出了疑惑。

“只要我今秋乡试得中,出去做官。尚儿,这给老太爷挡酒的事可就归你了!”

谢尚……

“所以,尚儿”谢子安深沉道:“现你知道咱们家戏单子,为啥十几年都不改了吧?”

谢尚看着他爹露出深思的形容……

“凭啥在我喝酒受罪的时候,”谢子安理直气壮道:“却要给别人好戏看?”

“原来是这样!”谢尚恍然大悟,然后便禁不住点头道:“爹,您做的对!咱们不舒服,谁也都别舒服!”

“横竖咱们喝酒的时候,一群人围着,台上演啥都不知道!”

“就是这话了!”

谢福跟在谢子安父子的身后,心说:看来府里这戏单子,往后起码十年,还不会变!

女眷喜棚外也有一个戏台,演的戏码也和外面的戏台一样。不过谢家的女眷却从不似她们的男人一般吐槽戏单的十年不变——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谢家这许多的女人聚在一处吃席,那相互间的戏啊原就比戏台上的更精彩。

比如今儿云氏一见吕氏,就看出吕氏头上价值不菲的正红玛瑙佛八宝镶金头面是新制的,三个妯娌的珍珠头面虽说次一等,但也都是个个如样的新珍珠——由此可见,云氏心里合计:这三房人在赤水县的日子不错,有生财门路。

而从谢韵儿这个三房庶长女脖子上的珍珠项链和她嫡妹谢馥儿的一般样式上又能看出谢韵儿的娘花姨娘依旧得宠,三弟妹葛氏私底下的日子远不如她头上的珍珠头面一般精圆和美……

在云氏打量旁人的时候,旁人也都在打量云氏——没办法,太好奇了,所有人都迫切想知道官家小姐出身的云氏对于庄户儿媳妇的真实看法:是嫌弃鄙夷,还是鄙夷嫌弃?

“子安媳妇,”谢知微的媳妇甄氏率先笑道:“尚哥儿这个媳妇定的可有些突然,怎么事先一点预兆也没有?”

甄氏今年二十岁。她是商户女,进门不过两年,但因她嫁的是谢老太爷的老来子谢知微,辈分高,故而跟云氏说起话来是一点都不客气!

云氏闻言笑笑,好脾气地回道:“十三婶说的是,先大爷同我说的时候,我也是觉得很突然!”

“然后呢?”甄氏追问道。

“然后我就照大爷说的,请媒婆去提亲,接着便问名纳彩过小定,这些小婶子该是都听说过了吧?”

甄氏……

二房太太叶氏一旁见到,心中鄙夷:蠢货,竟然想套云雅的话?真以为她这些年的家是白当的?

叶氏转脸与吕氏笑道:“大嫂,我今儿在家恍惚听人尚哥儿这个岳家跟你们要了一万两的聘礼?”

叶氏是京城人氏,亲爹是京里的四品官,她又是嫡女——谢家同辈十三个妯娌里就数她出身最高。

吕氏虽只是一个妾室扶正的庄户女,出身同叶氏不能比,但耳渲目染这些年,也知叶氏这话不怀好意,不觉生气:叶氏这是多看不上她,才会想拿她做枪啊?

吕氏心中生气,嘴里却是笑道:“二妹妹这话却是问倒我了。我刚得我们老爷的话从赤水县回来,还不知尚哥儿这聘礼的首尾。”

“所以,这事儿你还得请教我们大奶奶!”

叶氏……

云氏闻言笑接道:“二婶,您想打听尚哥儿聘礼的事儿,确是得来问我。因为这话大爷就只跟我说过,连尚儿都不知道!”

“哦?”屋里所有人不禁都露出了愿闻其详地表情。

“我们大爷说,他就尚哥儿一个儿子,他手里这些钱财不给尚哥儿花,可是要给谁花呢?”

“所以我们大爷就嘱咐我可劲花,怎么好看怎么花。比如这聘礼,本来依我们大爷的意思原是要下个两万两,好事成双嘛!”

“后来还是我说,”云氏露出温婉贤惠的笑容:“这新媳妇的聘礼下太多了不好,女方家到时把聘礼折进嫁妆,这嫁妆盖过了咱们家一应的长辈,可是让各房的长辈们脸上无光?”

叶氏首当其冲,心口中刀——她家虽是官宦,但她爹做的却是穷官,故而她进门的嫁妆只有四千两。

其他人脸色也都突然变得难看,心说——这话你很不必说!

“如此,”话语间云氏笑得越发温柔:“我们大爷方才说既是这样,那就比照你的嫁妆来下聘好了,如此不叫儿媳妇的嫁妆盖过你去,也就罢了!”

所有人死鱼眼看向云氏,心中嫉恨——咋就还没嘚瑟死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试水一下谢家的日常和画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