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掉杯盘,铺上红纸,摆上笔墨,李贵林当众书写婚书。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
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花好月圆,欣燕尔之,
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先盟,
谨订此约!
男:
女:
媒:
证:
**年**月**日李贵林书”
如此一式四份——一份焚烧敬告天地,一份交谢尚带回,一份交官府留档,一份给李满囤自存。
写好婚书,谢尚接过李贵林放下的笔于“男”旁边的空白签上“雉水谢氏长房元嫡长孙谢尚”字样以及他自己的生辰,然后又按了指印。
谢尚家学渊源,自幼得谢老太爷精心教养,当下几个字写得真是如行云流水,潇洒天成——即便落在李满囤这个完全不通书法的大老粗眼里也以为谢尚这几个横不平竖不直的字样子比旁边李贵林个个工整如样的字好看,厉害。
俗话说“字如其人”,谢尚字写得人,人样子也好看,堪配他家红枣——李满囤满意得笑咧了嘴。
等谢尚写好四份婚书,李满囤跟着拿笔在“女”旁写上“高庄村李氏三房元嫡长孙女李氏”和红枣的生辰八字,然后又在“证”旁添了自己的名字“高庄村李氏三房元嫡长子李满囤”和生辰。
为了今天这两个签名,过去几天,李满囤没少练习,故而当下李满囤两处签名都写出了李满囤的最高水平,对此李满囤也是极为满意。
放下笔,李满囤自己先按了手印,然后便让张乙和陆虎送了婚书到主院让红枣按手印。
自从知道谢家的聘礼有过万的银子之后,主院里的女人立就集体失了声——即便刚吃蛋茶时礼节性的推让也都是靠眼神和微笑完成。
在座的几房人中,除了最富的族长家有过千的资财外,其他人家,比如第二富的李高地的家资,即便把茅坑里的粪缸都折价算了,只怕也没有五百两。
故此在所有人眼见今年山头的枸杞长势比去岁好,为了家庭一年将能多收入三五吊钱而欢欣鼓舞的时候,突然发现同族人李满囤就因为会生养女儿,结果却一下子便发了一笔比她们全家人忙碌一辈子都忙碌不来的横财——这一份心塞,尤以于氏、郭氏这种自谓会生儿子故而先前日常嘲讽李满囤夫妻德行不够生不出儿子的人为最。
红枣自己心里高兴,压根就不在乎周围人的沉默——红眼病、柠檬精,她自己也是常犯常做。
所以,理解着呢!
红枣按照张乙的指点拿左手拇指沾了印泥后便看婚书找按的位置。
第一次看到这世的婚书,而且还是自己的婚书,红枣颇觉新鲜。她打开头“从兹缔结良缘”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细看,李桃花一旁见状也凑过来一起看。
因这几天李桃花有看李满囤练字,故而对于“高庄村李氏三房元嫡长孙女李氏”几个字竟是认识的,当下找到,不觉高兴说道:“红枣,这一排几个字是不是就是你的名字?你的手印就按在这个‘长孙女李氏’中间的空白处!”
红枣笑着点点头,抬手正要按,不想却被李玉凤拦住。
“等等,红枣,”李玉凤拉住红枣的左手道:“咱爷的长孙女不是我吗?”
“这,这是我的婚书?”
红枣……
李桃花一听立就怒了。她一把扯下李玉凤抓在红枣手腕的手,狠狠摔下,紧接着就张口骂道:“这李家三房的元嫡长孙女是谁,一个个心里都没点*数吗?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跑来争?”
“这孩子不懂事,大人平时也不知道教的吗?”
“这是欺负我哥嫂好性呢,还是真当我陈家没人了?”
……
李桃花劈里啪啦地一顿发作,堂屋里的众人鸦雀无声地听着,谁也不能出声。
刚李玉凤的行为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谁也没想到李玉凤会跑去跟红枣争婚——谢李两家的这件婚事,人谢大爷打头里订的人就是红枣,其间压根就没李玉凤一点事。
没事偏却跑去抢亲,她还能更不要脸吗?
今儿李玉凤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往后她们李家的姑娘可还怎么嫁人呦!
所有人都是头回遇到这种事,等反应过来,指责的目光便立刻就转向了郭氏——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这女孩儿的教导,素来是当娘的责任。
其实,众人心里知道这事的根源还在于氏身上。不过于氏辈分大,她们做小辈的得守为“尊者讳”的礼,不好指责。
郭氏为李玉凤的自说自话也是气得一脸紫胀。当她看到李玉凤在闯了这么大的祸后犹自不服地念叨:“长孙女是我,我才是长孙女!”后,不觉气急,当即走过去抬手照脸抽了一巴掌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给我过来!”
不由分说,郭氏把李玉凤扯去了东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