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就各位(九月初九)

“这有啥?”谢子安不以为然道:“老太爷不都没有介意吗?”

“《说文解字》云:妻,贵女也,妇与夫齐者也。”

“比如你是我三媒六聘,大红花轿亲迎回来的妻,我人前敬你便是敬己。”

“尚儿能明白这点,原是我教得好!”

即便被反驳,闻言云氏心窝窝里真是比早起喝蜂蜜水时还甜……

看到谢子安,老太爷和对待谢尚一样拿起早立糕抬手便往他头上贴,谢子安见状只得低下头来以迁就老太爷坐着的手高。

看到一向桀骜不驯的大孙子对自己的低头,老太爷一向笑得只半睁的眼眸里难得的闪过一丝欣慰。

世事一场大梦,老太爷温情地想:他颠倒半生,因果无数,晚年能拢回这个孙子,人生也算无憾!

老太爷笑道:“愿儿百事俱高!”

谢子安好脾气地笑应道:“高!”

比如二十四孝的彩衣娱亲,谢子安如此想,所以他这声答应得极其干脆。

谢知遇和刘氏的长子谢子荇今年三十岁,是老太爷的娘过世那一年在京城出生的。

不过谢子荇的记忆里并没有三岁前在谢家庄生活的印记。他只记得二十年前老太爷告老还乡之前他都是京里谢学士府的大少爷,他爷爷最看重的孙辈——他的名字便是由他爷爷在他出生时亲取《诗经》开篇《关雎》里的“荇菜”而来。

荇菜所居,清水缭绕,污秽之地,荇菜无痕。故而荇菜有“高洁”之意,被用于祭祀。

当年他爷爷给他取名“荇”,谢子荇内心里每尝暗想:对他其实是寄予厚望的吧!

谢子荇一点也不喜欢雉水城。他觉得自打离开京城来到这里,便就似那戏里唱的“虎落平阳被犬欺”一样就没个顺气的时候——嚣张胡为的土包子谢子安仗着他是元嫡长孙万事占先,处处要强,抢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冷眼看着他爷眉开眼笑地给比他还大了五岁的谢子安额头贴重阳糕,谢子荇心中怨恨:早知今日,当日他爹就不该贪念老家的祭田而放弃京城的基业回到这鸟不生蛋的雉水城来,以致如今他们这房人人财两空,看不见前程。

还在谢子安和云氏上前请安的时候,红枣便自觉地往后侧退了两步。

红枣身后原站着二房孙辈谢允、谢允愢、谢允怀等人。

他们看红枣顾前不顾后地直往后退,不好硬顶,只得一边避让一边暗自嘀咕:谢尚魔王,娶个媳妇也是夜叉。瞧瞧这大刺刺横档在他们面前的浑然,可有一丝女子该有的谦卑?

红枣知道身后站着二房的孙辈,但想着谢尚一步不能退的话,便就挤占了谢允刚刚的位置——统共就这么一间屋子,她若不站这里,便就得站到二房女眷中去。

而比起女人们的言语官司,红枣以为二房男人这点子敢怒不敢言的眼刀真的是无关痛痒。

站在了老太爷的椅侧红枣离近了看老太爷身上蓝紫色暗纹提花缎袍正是前天她婆婆送的,其袍子上的折枝菊花虽是暗纹,不似她袍子上的菊花有红粉黄绿白五色,但胸口、肩膀和衣摆等各处菊花的姿态跟她身上的却是一模一样——见状红枣便忍不住回想前儿她婆婆送去赤水县给老爷太太的衣裳,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折枝菊花?

下意识地红枣又看老太爷前方下首椅子上的谢知遇,眼见他和刘氏的衣裳虽也是菊花纹锦缎,但菊花的花型却与她一家子的不同,红枣不觉眨了眨眼,心说:也不知这二太太是不是也曾孝敬老太爷重阳节衣裳?若是如此,那老太爷选穿她婆婆给送的衣裳就有说法了!

嘴里嚼着糕,谢子安听老太爷叫他坐,便转头向谢知遇拱手道:“二叔,重阳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