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许久的大暴雪落了下来,外面的天色也跟着转明,腹里的咕噜声催着一家五口从暖呼呼的炕上爬起来。巴虎先穿好衣裳了开门去做饭,蜜娘收拾好自己了才给三个孩子穿衣裳,排着队的梳发绾发。
其其格是个爱美的,家里都是自己人也要编小辫带珠钗,她捧着铜镜左看右看,“真是个美人啊!”
蜜娘忍俊不禁,问:“你觉得你爹长得如何?”父女俩有七分像。
“有些黑。”
“还有呢?”
小丫头噘嘴哼了哼,“那肯定是哪哪都好了,有我这么俊的闺女,爹能丑到哪去?”说完忍不住沾沾自喜,“我这张嘴啊,只会说实诚话。”夸了自己还宝贝了她爹。
吉雅受不了她这闭着眼瞎吹嘘的德行,吧唧了两下嘴,想说又怕挨打,默默拉着哈布尔出去了。
“好大的雪啊!”
飘下来的雪大片大片的,轻盈又绵密,吉雅伸手出去,一伸一缩就接了满捧的雪花。
巴虎提着尿桶从门外进来,见两个小子站在院子里张开双手接雪,脸上头上都白了,成了个雪娃娃。他咳了一声,冲往檐下跑的儿子点了点,“皮又痒了,要挨打。”
吉雅嘿嘿笑不接话,拍掉哈布尔头上的雪,再拍自己的,在檐下又看了一会儿,觉得冷了才拉着小三子跑去灶房烤火。
“爹,早上吃什么饭?”
“做什么你吃什么。”他舀了水放桌上,丢了棉帕子进去,“过来洗脸。”
“我闻到肉味儿了。”蜜娘领着其其格进来,推了她过去等着洗脸,揭开锅盖一看,锅里煮着风干的牛肉粒,汤已经变色了。
“没馒头饼子,我就煮了些肉汤,或多或少都喝点,晌午了再做好吃的。”巴虎抠了坨面脂在手心搓化,先给小三子的胖脸蛋搓匀,再抠一坨招手两个大的过来。
“我自己抹。”吉雅不想让他弄,他手劲大,还往眼皮上抹,不舒服。但看到他爹一瞪眼,苦着脸乖乖走过去,仰着脸闭紧了双眼。
蜜娘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做错了事被巴虎逮着了,她也不问,乐呵呵地看热闹。
“艾吉玛已经起来了?”她恍惚记得早上的时候大门开合过两次。
“嗯,已经在羊圈里忙活了,早饭在后面吃的。”小伙子这几年吃得好也长得快,十来岁的年纪比蜜娘还高了个头盖,他现在不仅是拿着小本本查看牛羊的情况,早饭前还会清扫羊圈来活动身体。
“我们吃了饭也过去。”蜜娘倒了水再重新舀水洗脸。
路过狗屋,巴虎探头看了一眼,里面是空的,狗和山狸子都不在,食盆里还有结了冰的糙米饭,里面的肉都挑干净了。等进了新建的羊圈一看,果然都在这里,一个个嘴上糊了一圈的奶渍,还有弄到鼻子上和头顶上的。
每年母羊产奶了,狗和山狸子就挤在羊羔身边,趁着它喝完奶也去吸一阵。就凭这口奶,它们看守牛羊比人还尽心。
“臭不要脸。”蜜娘看一次嘀咕一次。
“干活儿吧。”巴虎都习以为常了,他拿了刀坐到草堆边上剁草,磨出来的包谷是带水的,产崽的母羊吃了太稀的东西会拉肚子,他就剁碎牧草拌在包谷浆里。虽然麻烦了点,但母羊吃得好奶就好,喂肥了羊羔自己也不掉膘。
其其格和吉雅拿了小扫帚去清理食槽,蜜娘带着哈布尔烧火,这个羊圈全是母羊和羊羔,才出生的羊羔最怕冻,所以羊圈中间挖了个火坑,里面堆的就是半干的牛粪,由着它慢慢捂火。
哈布尔坐不住,烤一会儿火跑去给他哥姐帮倒忙,被训了又含着一包眼泪回来,眼泪烤干了也忘了这茬事,没一会儿又亲亲热热地喊哥喊姐。
蜜娘打眼瞅着这兄妹三个,庆幸道:“这得亏老三是个缺心眼,不记事也不记仇。”
“其其格和吉雅也心软,训哭他又后悔,过后了会道歉。”巴虎现在看他的孩子怎么看都觉得好,“哈布尔也好哄,摸摸头再抱一抱,立马就不气了。”
蜜娘再看围着兄姐转的小老三,三个儿女她越看心里越满足,“就他们三个了吧,以后不生了。”三个刚刚好,性子也刚刚好,再生一个,万一是个犟的,或是小性的,同胞兄妹说不定能闹出仇来。
巴虎就等她这句话了,闻言立马点头,“有他们兄妹三个已经是上辈子积德行善了,太过贪心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