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对赵葭这些天的冒险略有耳闻,也能猜出个大概,可听他亲口描述他渡过泾水,越过晋军曾抵达过的侯丽等地,向岐山进发时,席上众人也不由为他喝彩。以百余人孤军深入敌国腹地,还真是非常人所为啊。
随后赵葭说起他烧了杜阳,告诉秦人赵军前锋来了,并效仿《绝秦书》的体例和格式,留书一封,致使雍城震惊,秦伯惶恐时,赵无恤拊掌而赞,让他把所写的檄文再复述一遍,让笔吏一一记述下来。
“今赵氏上卿,顺应皇皇上帝之命,惟恭行天之罚,统全晋之力,挥师渡河,以临泾渭。张矜亿怒,饰甲底兵,旌旗十万直指雍城,吾等乃上卿前驱,烧尔小邑,以予告诫:若秦之社稷危亡,七庙隳为土瓦,非赵氏敢忘伯益、飞廉,乃秦先绝我之好也……”
等赵葭念完这段后,赵无恤已是赞不绝口,同时更加喜爱此子。赵葭远胜其兄赵广德,不但有胆子,还有见识,真不枉送他进临漳学宫学了三年,这样文武双全的后辈,若好好培养,十年二十年后出将入相指日可待。
不过赵葭的故事还没完,这之后才是最为刺激的。
“秦人得知杜阳之事,又被我留下的檄文所激,遂出动岐北各邑千余人来追杀吾等……”
数十人骑着马在陌生的国度里躲避追剿,亡命天涯,说到惊险处,连赵无恤也为他捏了把汗,跟着赵葭回来的人不到一半,大多是这期间折损的。
“秦人似是铁了心要将吾等杀尽,察知往东走的路被断绝,吾等只能向北走。到了豳地附近,吾等骑乘的马奔波十日后已极为疲惫羸弱,渐渐被秦人车骑追上包抄,眼看只能回头拼死一搏,恰在此危急关头,却有一支戎人车骑杀了出来,赶走秦人……”
赵葭对赵无恤道:“这些戎人,便是此番跟我回来的义渠人了……”
……
西方曰戎,被发衣皮,有不粒食者矣,戎人虽与华夏有较近的关系,但早已经因为生活方式的不同的分化离析。义渠乃戎人的一支,从殷周时代就已经存在,赵无恤传唤随行的史官左丘明询问,左史很准确地告知他:“武乙三十年,周师伐义渠,乃获其君以归……”
义渠自古便与周人为邻,被击败后长期归附西周,缴纳虎豹等贡品。周衰,犬戎趁虚而入,义渠也随之南进。他们在泾北的“大原”地区,也就是后世甘陕交界的固原、平凉一带扎根,算是西北戎国里最为兴盛的。不过因为秦穆公“益国十二,开地千里”,压制了群戎的空间,所以义渠只能向北向西发展,与中原素无往来。
赵氏也是在建立上郡后,通过白翟才知道上郡往西两百里便是义渠的势力范围。管理整个北方商贸的平准官猗顿试探性地派了一支商队过去探访,义渠那边也曾有人来上郡卖羊皮,可因为其间山岭纵横,来往困难,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交流了。
不过随着赵无恤占领泾阳,赵氏与义渠便直接发生联系了。
他对这个新邻居有点兴趣,因为这关系到冯翊的边防和稳定,就让赵葭继续说说在义渠的所见所闻……
“豳地虽是周人肇兴的地方,可在骊山之难后,此处又被戎人占了,几经辗转落入义渠手中,秦国一直想收复,只是都未成功。就我所见,义渠吸纳周人遗民,既事农耕,也事畜牧狩猎,一些人通秦地语言,其君长称君,也自称为王……”
“蕞尔戎邦,也敢称王?”席间有人十分不屑,把义渠当成蛮氏那样的小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