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恤虽然在宋、鲁权势熏天,就算有心逾越也没人敢说什么,但他尊敬乐灵子,不想让旁人觉得他在轻佻对待这门婚事,所以从宋国到卫国的这一路上都忍过来了。
所以无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新娘和媵妾穿着殷人崇尚的白色深衣,下了墨车,坐在步辇上,在傅姆和女婢的簇拥下远去。
赵广德在身后嘿然笑道:“既然如此,邑寺已经腾空,堂兄还是与我挤一挤罢。”
无恤心情不错,收回了放在那纤纤背影上的目光,回头重重地在赵广德胸膛上来了一拳,笑骂道:“你很快也要与孟氏之女新婚燕尔了,到时候其中酸甜苦辣自会一一知晓!”
赵无恤身后的那些幕府属吏面面相觑,其中几个被新近提拔到他身边做笔记佐吏的鲁国士人不由咋舌。
他们暗想大将军在鲁国时威风八面,说话一言七鼎,谁敢违抗?东地大夫、季氏、孟氏、泗上诸侯的公子公孙们,甚至是鲁侯与他说话时都得战战兢兢的,也只有赵氏的血亲骨肉,才敢和这位虎卿有说有笑吧?
他们艳羡不已,暗想道:“诗言,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果然不错。”
与赵广德说笑了几句,去掉了数月不见后的生分后,赵无恤又道:“邑寺不着急去,我的喜好你是知道的,每到一处,必先去当地名胜观摩凭吊一番。虽然半年来宋、鲁之师的马蹄踏遍卫国南境,但平丘一带我还没亲自来过,你这做东道主的,还不快带我去城东的平丘会盟台瞧瞧?”
……
半个时辰后,赵无恤已站在平丘台上,俯仰天地之间,四野灿然在目。
脚下的高台曾装饰美妙,如今却历经岁月沧桑,风吹雨浸,那被风沙侵蚀后余存的半砖残瓦似还在诉说着昨日的辉煌。
而面前开阔的原野,想当年是一处人为夯平的演武场,多少晋国男儿在这里举起矛戈,跟随着旌旗、伴随着鼓声呼喝演武,为他们的国君,为晋国的霸业扬耀武姿。如今却空空荡荡,只有风沙尘土席卷而过。
“果然是霸权迭兴啊……”
赵无恤任春风拂面,默然无语半响后叹了一声,指了指脚下的高台,又伸手朝眼前宽阔的平原一挥手,对身后的赵广德等人说道:
“三十年前,晋昭公就在此处召开了平丘之会,台下,晋人的四千乘战车排了足足十里,十万晋兵戈矛如林。据说晋军第一次阅兵,树立旗帜未加飘带(建而不旆),诸侯还未有太大恐惧;第二天,部队全部在旗帜上加上飘带,万千黑色旆布迎风而飘,天地间顿时杀气腾腾,中原诸侯无不威服。”
“于是平丘之会与会者甚多,台上有周卿刘子、齐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娄子、滕子、薛伯、杞伯、小邾娄子等列国诸侯前来捧场,未来的鲁昭公则受到了严厉谴责,鲁卿季平子直接被拘留,差点就被晋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