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赵无恤的家臣集团一直盼着主君能有子嗣,以安定人心。但赵无恤唯一的妾室却毫无动静,他们心里着急,甚至开始劝说赵无恤大肆纳妾,谁料上次劝说才过了没几天,就突然得到这样的喜讯。
张孟谈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连忙祝贺道:“恭喜主君!”作为家臣他能安心了,作为朋友他也真心替赵无恤开心。
无恤笑道:“我或许能有一个庶长子了,孟谈也要努力才是,若是生下女儿,你我或能结一门亲事。”
换了寻常家臣,听到主君如此许诺还不得喜不胜收?但张孟谈却不是,他沉吟片刻后推辞了:“主君若是想让庶长子在鲁国继任大将军之职,让他娶鲁侯公女,亦或是孟氏、季氏之女更为合适。”
赵无恤有些无趣,张孟谈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冷静了,他摆了摆手:“且等他生下来,到了及冠的年纪再说不迟。”
伯芈有孕一事,赵无恤也是前些天才知道的,那种将为人父的欣喜和忐忑在心田混合,让他在高兴之余,也免不了为未来的子女考虑起来。
他可以预见,未来的自己必然是多子多孙的,如何安置这些子嗣,如何让他们在这个大争之世里为赵氏做出贡献?没有人是完全独立的个体,人人都要为宗族出力,这就是时代的法则!
既然知道自己将有子嗣,那对鲁国的处置便多了一个选择,就算他赵无恤带着五个县归晋为卿,在天下定于一前,老赵家在鲁国的分店也得名正言顺地开下去。不管新的大将军是三岁还是五岁,总之要将这个席位牢牢占住,有在晋国的赵鞅、赵无恤支持,被家臣们拱卫的小小赵安如磐石。
他是他的子嗣,身上流着天命玄鸟的血脉。
他是他的继业者,赵无恤深知自己可能永远不会被排外的鲁人接纳,但一个在鲁国长大,从牙牙学语起就说鲁地方言,在曲阜学习礼乐,与鲁国士大夫交游的少年大将军呢?他会赢得鲁人的爱戴,是未来赵氏间接统治鲁国的媒介。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赵无恤能成功归晋,能够让赵氏入主新田。
因为赵无恤的出现,六卿矛盾激化,鲁与齐、卫的龌龊也越来越深。整个晋鲁大地已成为巨大的火药桶,只需要一个导火索就能触发,战争也许在明年,也许在后年。
“我还需要忍耐至少一次秋收……”若是让赵无恤选择,战争来的越晚越好,但敌人们不是提线偶,他们也会审时度势。
虽然归晋之路遥遥无期,但张孟谈却对此充满信心,只要将鲁国整合完毕,东西二赵合力,打穿卫国,与晋国本土相连并不是什么难事,何况还有宋、曹友邦相助。不管晋国内部怎样,至少在国外,形势会越来越偏向己方。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隅,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所以他末了还关切地问道:“若主君日后在晋国做上卿,是否也要推行幕府制度?”
“在晋国,大可不必如此。”
知道未来大势的赵无恤对张孟谈分析道:“诸侯与诸侯地域不同,风俗不同。鲁国从伯禽开始就讲究亲亲尊尊,实行公族政治,注重宗法礼仪。现如今虽然礼乐崩坏,但仍然是宗法封建制的衰退阶段,卿大夫力量尚强,在民间的影响也很难消除。”
虽然士人不断涌出,军功地主也开始萌芽,但想要将这种社会结构消解,还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是几代人的努力。
“而晋国启以夏政,疆以戎索,在戎狄环绕间发展出了独特的国情民风,又经历了曲沃代翼,献公屠灭公族的事件,于是公族衰落,六卿强势。六卿内部已经开始化家为国,大夫和家臣渐渐不再世袭,而是任用士人为吏,风气较鲁国自由进取,刑法、县制、州兵、爰田、养士,各项改制也比鲁国深刻,可谓是宗法封建制的消亡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