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越是不忿,越是无路可走,赵无恤越是觉得张孟谈的建议是可行的。
所以他抚掌而笑:“这有何难?我再讲一个鱼的故事给公若邑宰听听。”
怎么又是鱼,公若藐无可奈何,只能按捺下焦虑继续听着。
“鲁国每年都有旱季的时候,当泉水干涸了,水里的鱼就共同困在陆地上,这时候只能相互靠近,用湿气滋润对方,用唾沫相互沾湿……老邑宰且想想,当齐人扬言攻来时,西鲁各邑最初也是搁浅的鱼儿,但通过互保,吾等相濡以沫,却战胜了强大的对手得以存活,倘若郈邑也入盟,自然不会有干涸而死的担忧!”
“这,小司寇执掌西鲁,主大夫盟,连齐侯也要忌惮几分,哪里是什么快渴死的鱼儿,实在是一条比汶水还宽广深厚的大河了……但此事关系重大,容我考虑考虑……”听赵无恤老话重提,公若藐脸上闪现一丝挣扎。
上一次他断然拒绝,是因为觉得赵无恤自己都朝不保夕,什么互保,什么大夫相盟,全然是胡闹嘛。可事实却让他惊掉了下巴,赵无恤赢了,之后还在货殖上与山海大国齐人打得不可开交,且不落下风,连他也不得不在经济上仰仗之。
事到如今,果断投靠赵无恤才是最上佳的选择,但他虽然厌恶叔孙州仇,对服侍了几十年的叔孙氏却还存有一丝幻想。上了赵氏的船,郈邑迟早也要插上玄鸟旗,那样的话,性质又不一样了。
作为叔孙氏的三朝老臣,公若藐很难彻底割舍这个家族……
赵无恤也不着急,因为他觉得,按照人之常情,为了保住自己和族人,这位老邑宰还是有很大可能寻求自己庇护的。郓城离此不过百里,两日可以抵达,将郈邑纳入西鲁势力范围不算难事。
只要郈邑投靠,手里就多了两千余战力,相当于彻底断了叔孙氏一臂,又将赵无恤的步伐朝鲁城曲阜又迈进了一步!
所以接下来几日,在公若藐的盛情挽留下,赵无恤便在郈邑暂居了下来,他想休整一番,顺便等待公若藐一点点软化。而这位老邑宰时不时引领他去游玩周边的景致,赵无恤也乐于与新盟友搞好关系。
这一日,他们去了汶水边上的牧场,查看马匹。
……
汶水牧场只是一块长达数里的水边草场,虽然比不上赵无恤在大野泽旷野上的牧场,但在鲁国这个缺马的国度也十分罕见了。
现下已经进入了孟夏六月,汶水边绿草茵茵,近百匹马儿在这儿缓缓走动,啃食草叶,因为交配季节尚未完全过去,所以得把公马系住,单独放牧牡马。
在这儿,赵无恤还诧异地看到这样的一幕:二十多人单骑走马,绕着草场边上的树林跑着圈……
公若藐介绍道:“郈邑自有掌管马匹的马正,此人名为侯犯,做事干脆而果断,在兵卒中颇有威望,所以我让他为我掌管兵事。他自称平生最爱两样东西,一是剑,二是马。在听闻小司寇单骑走马,轻骑夜逐的事迹后,居然别出心裁,寻来马鞍的样式仿作,然后解开驷车,组建了一支二十余人的轻骑,每日操练……”
赵无恤来了兴趣:“真是奇了,这喜好和我倒是一模一样,这样的人物,我得见上一见!”
等公若藐让手下去将那人喊过来时,赵无恤望着骑在马上的身影越来越近,却有些发怔……
他没有看错!那骑些马人脚上的确踏着东西!虽然只是单边,虽然只是简陋的草绳,但已经有了后世马镫的雏形!
那人却没意识到自己给赵小司寇带来了一丝震动,他身材高瘦,双臂修长,腰间佩着短剑,看到公若藐后两眼发亮,立刻滚鞍下马,恭恭敬敬地行礼道:“马正侯犯,见过老邑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