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要让柳下跖请攻卫国以自效!”
阚止思索片刻,拊掌赞道:“妙计!司寇高明。”
无恤也不居功:“此乃张子的驱虎吞狼之策,若是盗跖被擒,那就以他为名,操纵盗寇们去做,现如今却只能稍微改一改了。”
“卫国迟迟不动,我看卫侯是在等待晋国范氏、邯郸氏出兵夷仪的时机截击之。如此一来,吾等若是主动攻卫,就成了挑起战端者,首乱者死,说不准会被晋国诸卿非难。但盗跖不一样,他是不统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野盗,群盗攻略桥梁、关隘不是年年秋冬都发生的事情么?当然盗跖无器械,吾等不指望,他也不可能攻破大邑,只需要切断邑和乡里的联系,占领道路桥梁,削弱濮南的防备,让守军疲惫即可。到时候濮南就成了一只被拔掉大鳌和蟹腿的螃蟹,任由吾等鱼肉了。”
……
阚止虽然对柳下跖是否会答应此事心存疑虑,但结果让他吃惊,仅仅三天后,柳下跖便回信说,“愿为司寇效犬马之劳”,大湖内监视东原岛的船只也回报说,岛上再度开始动员。
“不能放松警惕,得等到群盗真的进攻濮南地,此计才算成了一半。除了盗跖外,吾等刚收编的两千盗寇也可以择其顺服者为首领,继续打扮成盗寇模样,在武卒军吏率领下南下。”
阚止道:“三邑兵卒要留一部分防守北面的齐人,所以若能以群盗为前锋,为我前驱,则可以减小伤亡。卫国兵卒死,则濮南防备削矣,群盗死,则大野泽之贼削矣。司寇也可以打着剿寇的旗号进入卫境,一路打到黄河边上与赵兵会师!”
驱虎吞狼之计,令此攻彼也,使之两相残杀,以让第三方坐收渔人之利。后世荀彧令刘备攻吕布,隋炀帝令铁勒灭吐谷浑以自效而隋朝收其地,莫不如此。
阚止又面露迟疑:“只是,若盗跖乘此机会劫掠民众,恢复元气,那该如何是好?”
从字面不难理解,“驱虎吞狼”的操作者需要有高超的技术和手段,否则到了最后虎害大于狼害,则后患无穷。
“只要上了岸,在武卒兵锋之下,就由不得他们了。我可以让他带部分粮食衣物归去,但不许掠人口,不许多杀伤,还可以乘机招降一批留下,到最后柳下跖会发现,他非但没能恢复,反而日渐艰难。其实不知盗跖明白过来否,得罪大野泽周边的民众多一分,他存活的基础就减了一分,他以为自己输在军阵上,其实是输在民心上。”
盗跖或许意识到了,所以才有了均贫富的口号,但已经晚了,过去几年间,他手下那些良莠不全的盗寇肆无忌惮的劫掠已经挖了自己的根,赵无恤的到来和善政,又让这口号的杀伤力大为削减。
从这点看,只要无恤拿下了大野泽周边,处理好民生问题,那盗跖便再无复起的可能,因为流寇注定会被国人唾弃,被历史淘汰。
最后,阚止好奇地问道:“不知司寇最初送去的那份手书里,究竟写了什么,能让柳下跖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无他,我与柳下跖其实极其相似,他是柳下氏野合私生的庶子,入鲁城后受尽三桓白眼,最后被季氏驱逐,不得已而落草为寇。而我也是赵氏庶孽,十多年来受尽冷遇,一朝雌飞,却被奸佞嫉妒之徒构陷,如今也漂泊在外。大概是我信中某句话刚好让他动心了罢,唯有庶孽子,方能理解庶孽子的处境和雄心……所以不管真假,他目前至少放下了对抗的姿态,愿意尝试着与我合作一番,若是合适,说不准还能一同对付共同的敌人,做一番事业。”
阚止尝试着追问道:“什么话?”
无恤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卫国对晋的背叛,其实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卫侯元自觉在荧泽之会上由晋国卿大夫主盟,吃了亏受了辱,窝了一肚子气。晋国对卫的苛刻由来已久,和齐侯对他的亲切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于是他回到濮阳帝丘后便打算叛晋投齐,只是齐国初败,再征兵作战得到第二年,所以才隐忍了下来。
谁料一忍,便是一整年的时光。
所以当齐国攻夷仪的消息传来时,卫侯是欣喜若狂的。
但他又担心大夫们反对,因为卫国的卿大夫与晋国利害关系牵涉极深,卫人的庄园和晋国占据的淇澳之地犬牙交错,当年的孙行林父甚至带着土地直接投晋,至今都没索要回来。
卫侯元无奈,只得再度请教在荧泽之会上帮他保全了脸面的大夫王孙贾。
其实卫侯虽然偶尔精明一回,但才干只是平平,他因爱好男宠而多猜忌,且脾气暴躁,待民众昏乱无道。卫国之所以在他继位后国势稳固上升,是因为他和齐侯一样,在昏庸无道的同时,也有知人善任的一面。有孔圉接待宾客(就是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孔文子),祝佗管理祭祀,王孙贾统帅军队,这便是如今拉动卫国的三匹骖马和服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