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队在沿途庐舍休息时,孔子和颜回也有一番对话。
孔子接过颜回双手捧着递过来的水罐,饮了一口,擦拭干净卷须上的水珠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回,你昨夜望着窗外的竹子看了一夜,今日在车子开动时仰头看云卷云舒,停车时又细观虫鱼鸟兽,究竟是怎么了?”
颜回下拜顿首:“回不以贫贱为耻,却以无知为耻,虽然一如赵大夫所说的,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但回遇上不知道的东西,就会想了解透彻明白。昨日被那小童的问题难住,又受了赵大夫‘格物致知’之说的启发,所以不自量力想要格竹、格云、格鸟兽,一时失态,让夫子担心了。”
孔子却笑着说道:“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你对格物致知之说有兴趣是好事,为师怎么会怪罪你?可有收获?”
颜回遗憾地摇了摇头:“一无所获,格物致知果然非常人所为,必须像赵大夫那样有研习的基础,还要有灵感的炸现才行,这也是他能发现细蛊致病说的原因罢。”
医扁鹊的名声在鲁国也很响亮,他因为赵无恤一席“细蛊致病说”而留在晋国研习病症的事迹已经通过子贡等人之口或简牍传到了齐鲁,这也是赵无恤精通“格物致知”之道的证据之一。
诲人不倦的孔子说道:“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之。你与其失神发呆,不如寻机会请教赵大夫,至少先将那向往已久的周髀数字弄懂了,若是有机会,拜他为师亦可。”
颜回又顿首:“回只有夫子一个老师,怎能再向他人拜师求学?”
孔子大摇其头道:“谬矣,我年轻时卑贱,曾入太庙,每事问,从鲁国诸位司仪处学到了基本的礼仪。待年长时又师郯子、苌弘、师襄、老聃。”
“夷君郯子教我夷礼和少昊之国的史事典故;苌弘教我天文地理、推演星象历法和《易》;齐太师襄教我弹琴和音律,三月不知肉味;老聃则告诉我人生天地的大道,所以人们常常说我无常师。今日见了子泰大夫,虽然他年纪尚幼,却后生可畏,在格物之道上足以做我的老师,也足以教导你,不要因为年岁长幼,出身贵贱有什么顾虑。”
对于赵无恤提出的“格物致知”,虽然他祖述了燧人、伏羲、神农,和孔子推崇的尧舜禹、文王、周公不尽相同,但同样是托古言今,好学不倦的孔子对这种想法并不不排斥,但也不是全然接纳。他还是觉得,尊卑和礼仪才是人生在世最重要的东西,至于格物致知,当成学琴、学剑等业余爱好就行。
孔子索性招来三位学生,对他们公开宣称道:“虽然我对赵大夫的一些想法也不完全认同,但君子和而不同,他言谈举止昂扬无比,深得我心。子有来信说赵大夫在中都自称狂者,正是为师愿意交往之人,惜哉,吾老矣,不能年少三十岁与之同游,只求能做忘年之交,汝等也要多多向他学习。”
颜回若有所思,子路重重地点头,模样俊朗,长冠深衣的宰予则目光灼灼。
他说道:“夫子,我看赵大夫领有两邑,兵卒英武雄壮,很有经营壮大的志向,但这两邑的情况我也略有所知,颇有些战乱后的残破,急需人才。子贡如今在他手下做事,肯定没有少宣扬夫子之学,他既然邀请夫子同行,大概也想招揽一些门中弟子,这正是吾等的机会!”
宰予能言善辩,是孔子的登堂弟子,在“言语”方面仅次于子贡,所以这次他前往鲁城向费宰公山不狃等人求粟米才能有所收获。
但宰予的缺点和优点一样明显,他对孔子之学中许多地方,如三年之孝,仁政等很是不以为然,并且不怎么尊重孔子,白天上课会睡大觉,还经常提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为难老师,因而孔子经常批评他。
果然,宰予这急切的功利之心让孔子略为不快,他批评宰予道:“急功而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