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玩笑般的议亲,没有避开周围的奴仆,就连车夫和随行的宿卫也听到细微言语。宫里是最藏不住秘密的地方,更何况有刘彘一通博人眼球的“金屋藏娇”之语。
一时间流言四起,传到司苗署的时候,已经变成:十皇子彘和翁主娇青梅竹马,不日将要定亲。
周顺,字博文。取自《论语》: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他虽然不在司苗署任正式的职务,但因职务上的诸事都与司苗署有牵扯,常进出署内。听到传言,周顺大人冷肃一张脸回到家中,研墨给儿子写信:你身在甘泉宫,随侍陛下左右,消息灵通。该比爹更早知道翁主娇和十皇子定亲的事情吧?你看!连十岁的十皇子彘都要定亲,你二十一岁高龄,再单着不像样。你若同意,你娘立刻能着手相看人家。
儿啊,不管你是怎么想的,都要写信来回复你爹,知道不?
周希光收到亲爹的信件,拆开一看。
十皇子彘和翁主娇定亲?
他猛地站起来,差点打翻书案上的茶盏。
家中,唯有亲爹周顺看出儿子的心思,才有这一封常人看不出端倪的信件。
周顺出入司苗署,常能见到翁主娇。这位小娘子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不仅聪颖有才,还能用在正途,于国于民之利,称得上不世之功。她才十四岁,未来有无限的可能。偏偏家世还好!且是顶好的那种。
作为一名女郎,容貌模样……这个周顺不好评价,但以长辈的目光看来,足以匹配自家骄子。
哎!想要求娶翁主娇的王爵之家不计其数,他们周家根本排不上号。
周顺自认是一名开明的长辈,不可能明知儿子有爱慕之人,偏要叫他议亲娶妻。再者,周希光也不会就范的!
周顺只能等着他去撞南墙。
撞疼就能回头了吧?
此时,在周顺看来,这就是儿子该回头的时候了。
周希光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翁主娇有意的。总之,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很难从女郎身上移开目光。他自知配不上阿娇,想等着建功立业再行求娶——此为对女郎的尊重。
可无数个夜里,他都梦见一个声音催促道:你曾落魄如荷塘里的淤泥,平生只求供养心爱的一株荷花而不污染她。如今,再来一回。终于一身洁净站在心爱的荷花身旁,不求能结连理共度一生,至少把未尽之言告诉她知晓吧。
若是再拖沓下去,可能又错失机会了。
周希光平时能压得住心里的焦急,此时却不能了。什么十皇子和翁主娇定亲……他没听到一点消息,可父亲能写信前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如若只是谣言,也该让阿娇知晓才对。
若是阿娇真要定亲……周希光此时说出爱慕的言语,至多不过是被旁人嘲笑一番。长安的风俗,并不忌讳女子直接向中意之人表达爱慕之情,对待男子就更加宽容了。
若此时不说,等阿娇定下亲事,他便不能说了。前者乃少年慕艾,后者不过是给爱慕之人添加困扰。
周希光展开信件,回复父亲道:儿子不欲成亲。
别说阿娇可能只是定亲,就算她嫁做人妇又如何?周希光不会“退而求其次”,愿独身过活,也好过耽搁他人。
他就算撞南墙,也不会回头的。
一封简短的信写成,交予小厮。周希光将箱笼中的一只匣子揣在怀里,朝着甘泉宫西北角走去。那处有冷泉,设八角亭。他知道阿娇午睡醒来,常在八角亭纳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