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陈胜是听当地士人提及的,立刻应道:“以恒山临代,代可取也!这就是宝符!”
黑夫道:“然也,赵鞅以为赵无恤颇有见识,能壮大赵氏,遂将他立为继嗣之人。”
“于是,我今日登山恒山,也站在当年古人站过的地方,想象我自己,就是赵无恤……”
“而后放目北眺,想瞧瞧,他当年看到了什么?”
黑夫闭上眼,那场景似乎就在眼前。
“他看到了恒山北麓,撮乎云谷之间,襟带桑乾,表里蒲阴的飞狐口小道,那是胡戎之地与中原诸夏往来的捷径。”
“他肯定也看到了飞狐口另一端的代地。”
恒山的北面,也是一块盆地,先映入眼中的,是一片由饱受冷风摧残的丘陵,嶙峋危岩和缀着残雪的野地构成的无尽荒芜。再然后,则是贯穿平原的桑干河上游,河流两旁坐落着些许农田,三百年前,那儿还是代戎的地盘,他们过着半农半牧的生活,城池初建,牛马成群,就在赵无恤脚下,镂刻于夕阳中。
“而后赵无恤果用计道飞狐、句注而吞并代国。赵氏得代地之马匹,兵戎甲于六卿,终为诸侯!”
“三百年过去了,秦始皇帝也登上了恒山,他站在同一个地方远眺,看到的是与赵无恤时不一样的风光。”
“飞狐隘口,变成了坦途,南北商旅往来不绝,代北也已渐染华风,城池林立,阡陌相邻,我看过御史府的户籍,那时候,代郡有户三万余,口17万;雁门有户四万余,口20余万,上谷有户三万余,口12万人……”
这是李左车熟悉的景象,也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代北三地地边胡,常年被寇,故人民矜懻忮,任侠好气,不事农商。然迫近北夷,秦赵师旅亟往,中国委输时有奇羡。其民羯羠不均,自全晋之时固已患其僄悍,而武灵王开边,胡服骑射,益厉之,其谣俗犹有赵之风也……
“除了代地,秦始皇帝的目光还看得更远,他看到了塞北的草原,滴翠流霞,川原欲媚,坡草茂盛,牛羊骏马点缀其间,匈奴人毡帐王庭就树立在阴山之下。”
于是秦始皇帝生出了征服的欲望,他要让帝国疆域,将这片富饶的草原囊括进来,筑起篱笆围墙,让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
“而现如今,我来到恒山,又看到了什么?”
黑夫可不止在上面留了个“到此一游”,他还想了很多。
“秦始皇时拓展出去的疆域,云中、北假,已被匈奴夺回,冒顿的王庭重新树立在阴山之下。”
“而赵无恤和十多代赵人开发的代北,有五十万中夏百姓生活的代北三郡,也沦落胡尘!”
“本来就遭到叛乱、战火,恒代而北的城池,多为丘墟;而如今匈奴为韩广所诱,过长城南下,更是乱离尤甚。飞狐以西,烟火断绝,百姓黔首,或死于乱麻,或为匈奴所掳,于是民生耗减,且将泰半!我听说,匈奴将代人大肆迁往草原,数万人络绎北行,哭声不绝,也有代人壮士奋起反抗,苦苦坚持……”
“李左车,你说得没错,代北寒风刮在脸上,很疼。”
“但,有匈奴打在百姓身上的鞭子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