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然觉得黑夫随口封子婴“长安君”有些不妥,但没人敢提出异议,当事人子婴低着脑袋数地上闻到胡亥尸体味道,朝载尸辎车爬去的蚂蚁;周青臣笼着袖子抬头看天,好似天上的云彩十分有趣;王戊跃跃欲试,但最后还是蔫了……
但就在这时候,群臣之中,却有一个声音大声道:
“武忠侯,你自己仍为彻侯,岂有封他人为侯的资格!?”
……
乍闻此声,子婴从地上抬起头来,王戊猛地回头,周青臣也从神游天外中回来了。
众人齐齐转头,看向发声者,却是一名刚赶来的赤衣隶臣,形容狼藉,才解除了桎梏。
眼尖的人认出来了,这是昔日秦始皇身边的谒者杨樛,后为御史。胡亥继位后,因为此人与黑夫有些私交,被赵高下狱为隶臣,只是他分量不够,没有像蒙氏兄弟那样,转到云阳狱关押。
眼下北伐军入城,接管了廷尉牢狱,杨樛自得解救,他说要来见武忠侯,北伐军士卒也未多想,听闻此人是君侯旧相识,就带来了。
但谁也没料到,这个蒙黑夫所救的人,却第一个对黑夫的僭越之举,提出了质疑!
随黑夫一路来到咸阳宫前,带着胜利者心态,心中满是自豪的北伐军士卒勃然大怒,瞪着杨樛,而王戊等诸臣吏,则暗暗为他捏了把汗……
岂料,黑夫却没有先前的傲慢跋扈,而是下了马车,朝杨樛拱手:“杨御史此言有理,是黑夫见伪帝受诛,一时欣喜过分,失态了。”
王戊惊讶于黑夫变脸真快,周青臣却聪慧,立刻应道:“咸阳无人不喜,非独武忠侯,吾等也很失态啊!”
黑夫瞥了眼周青臣,算是记住了这个小机灵鬼,杨樛却又道:
“不知君侯将兵至咸阳宫前,意欲何为?欲居之乎,僭之乎?”
这是逼问了,黑夫摇头:“岂敢,我入咸阳,只是为了安都邑,定人心。”
杨樛得寸进尺起来:“既如此,如今伪帝既已受裁,君侯靖难已成,自当封府库,还军霸上,以待新君登位!”
“是吾等流血流汗,方有今日之胜,他有什么资格说话?”
“吾等好不容易进来,岂有退出去的道理?”
听着此人大言不惭,近处的北伐军士卒怒目而视,已有人摩拳擦掌,要上前将这忘恩负义的杨樛拿下了,还是黑夫稳住了暴躁的士卒,笑道:
“依杨御史之见,谁当为新君?”
杨樛肃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始皇帝诸子中,除了不知所踪的长公子外,六公子在高陵,为赵高所虏,但将闾等三公子尚在废丘,人选不少,按照嫡庶之制,自有合适之人。”
周青臣瞅着黑夫的面色,站出来道:“杨御史此言差异,立君乃国之大事,岂是一两日能轻易决出的?若骤然立君,事后又有不妥,岂不是惹天下人嗤笑?”
黑夫颔首道:“然也,杨御史在狱中待得久了,不知眼下情势,内史、陇西、北地仍有伪军残部负隅顽抗。奸佞赵高劫玉玺东窜栎阳(西安市阎良区武屯镇),又北引匈奴单于略朔方,东接六国群盗于河东,皆已近关中,尤其是楚军前锋,更已渡过蒲坂,至西河临晋(陕西大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