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浊渭清,自古已然,在交汇之处二者泾渭分明,但慢慢地,却合流为一,再难分辨彼此。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李斯喃喃自语道:”清斯濯缨,浊斯濯足矣,自取之也……李斯之名,源于此言。史书丹青固然喜欢将人臣之清浊忠奸分隔清楚,但写到后边,人之忠奸,就如这泾渭合流之后,又岂是那么容易分辨的?”
“倒是生与死,富与贵,更易自取!”
李斯释然了,等过了泾水后,他敲了敲车舆的门,对前面驾车,头发同他一样花白的御者道:“阿阍,你为我驾车多少年了?”
御者没有转过身,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从主君入咸阳雇我时起,三十余年了。”
李斯叹道:“三十余年,我记得你从未有你开了这么多年车,一直稳当,不断出现何等状况,都能驾驭住驷马,从未让老夫受惊。”
御者笑道:“主君做丞相多稳当,小人就多稳当。”
李斯大笑:“我啊,小心驾了半生的车船,但这次,前方却有一颗黑石头,怎么也绕不过去,非得停下不可,往后,只怕不太稳当喽。”
他探出身去,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你也是,驾了那么多年车,年老力衰,难免走神。”
“待会入了咸阳,快到家的那个拐角,若实在驾驭不住,也不必勉强,便松一下缰,翻下车罢!”
……
”李斯坠车?“
是夜凌晨,听闻此讯,在望夷宫中安排亲信,筹备明日之变的赵高一个激灵站立起来。
”千真万确!“
阎乐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据旁人所见,是在离家不远处,翻到了旁边沟渠中,似是那御者老眼昏花,打了瞌睡……”
“坠车,怎这么巧……”赵高嘟囔着,复问道:“李斯如何了?“
阎乐道:“据说李斯整个人掉进了沟壑中,抬出来时鼻青脸肿,立刻送入府邸中去,从傍晚到入夜,许多医者都陆续入府,出来的人大摇其头,说老丞相伤得不轻,恐命不久矣。亲信传讯时,听到丞相府内,甚至响起了隐约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