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人相信,这里是人死后魂归之地,所以但凡贵族,都喜欢来此归葬。
击鼓踏厉而歌,叫啸以兴哀,这就是巴人的丧葬,叶子衿和陆贾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只见一群头上插着羽毛的巴巫高唱着巴歈(yu),伴随着狂劲亢奋的丧舞,高亢入云的丧歌响彻天空,一如潮涌,一阵接一阵,久不平息。
丹虎等人则扛着许多船棺过来,巴人先民傍水而居,巴人经济三大支柱———制盐、丹砂和捕鱼都离不开船,可以说以船为家,死后亦以船为棺椁。
普通武士的船棺在山脚刨坑埋了,陪葬一些装盐的陶罐,以及他们生前使用的武器,这些墓葬,头部全部向着江边,这意味着巴人祖上是沿江水而来的,头枕江水,正寓意着灵魂的归宿。
但作为巴氏族长,巴忠的船棺,却要跑到附近的临江崖壁上,花费老大气力,由最勇猛的武士攀登悬崖,在不知什么年代凿好的崖洞里,将船棺放置……
“巴人、僰人、濮人皆是如此,于临江高山半肋凿龛以葬之,自山上悬索下柩,弥高者以为至孝。”
陆贾指着这面满是悬棺的崖壁,最高处那黑漆漆的龛洞悬棺道:“那就是怀清君的悬棺!”
而巴忠,则要略低于巴寡妇清。
等安置完巴忠的悬棺后,他那三个堂兄弟——因为连陆贾也搞不清楚他们那拗口的巴语名讳该如何译出来,姑且以伯仲叔相称。
三人给放满家族悬棺的岩壁磕完头后,开始依次登上一块岩石,大声用巴言对巴氏家眷,武士说着什么……
“这是要选出新的族长了。”
陆贾面露忧虑,他已经成功将带他来巴地的向导收买,每一句话都一字不漏地帮忙翻译。
这些巴人一般是父母死,妻、子、女继承,但如今巴忠之妻已失了分寸,其女年幼,便理所当然,顺位到了三人这。
但他们想要赢得族人的支持,需要为家族的未来出谋划策,提出一个大家更支持的去处,才能得到众人拥戴。
很显然,这三兄弟对接下来巴氏宗族、僮仆该去何处,分歧很大。
巴伯提出,去南边的乌江(黔江),避开秦军锋芒。
巴仲认为,应该渡过大江,去北边龙溪河,那里有巴氏的丹穴,还有一两千僮仆奴隶。
巴叔却道,得回枳县去,依靠堡垒进行抵抗,否则巴氏的一切都将失去。
三方争执不休,看巴人武士们的态度,竟是支持巴叔的较多,他们就从日出吵到日落,浑然忘了秦军可能正在赶来的路上……
陆贾忍不下去了,再劝道:“君夫人,事已不可为,巴氏已经完了,冯劫大军旦夕将至,吾等还是想办法从乌江,走夷水,回南郡去吧。”
他带来的人手虽然不多,但也有些誓死效忠武忠侯的安陆子弟,可舍命保卫君夫人和君子!
“就这样空手而归?给良人带去西线有难的噩耗?”
陆贾下拜苦劝:“夫人,吾等已尽力了,是巴忠他……”
叶子衿却摇头:“陆先生,你说过,巴忠不算一流的商贾,为何?”
陆贾一愣,才道:“一流的商贾,是像范蠡、吕不韦那样,做的是雪中送炭的买卖,提前留下情谊,看似短期内吃亏,但获益无穷。而不是像巴忠一样,心存侥幸,囤积货物,抬高价钱,损人谋利。”
“雪中送炭,说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