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只是觉得,我恐怕更愿意去与越人主力作战,而不是……而不是袭击老弱妇孺。”
尉阳的确有些踌躇,他加入舟师数年,只打过灭沧海君一场仗,那是打着惩戒谋逆贼子而行的诛伐,并无过多杀戮。
眼下黑夫却不加掩饰地,让他去干类似强盗海寇才做的事,尉阳一时间有些难以接手,觉得这不是“正义之师”该做的。
对家人,黑夫稍微更有点耐心,他让尉阳坐下,并叫住了一旁准备开溜的陆贾:
“陆生,过来,跟吾等讲讲宋襄公的故事么?”
陆贾只好站住,说起那件春秋往事来……
“于是,宋襄公拒绝乘楚军渡泓水时半渡而击,说,吾等号称仁义之师,怎么能趁人家渡河攻打呢。接着,又放任楚军排兵布阵,双方正面阵战,结果宋襄公大败,还被楚军射伤了腿,但他又说,我是君子,不重伤,不擒二毛,这便是仁义之师,岂能行此乘危扼险之举哉?”
说到这里,陆贾略一停顿:“但宋襄公之兄子鱼却说,兵以胜为功,双方无所不用其极,哪里会讲究什么君子之道……”
黑夫看向若有所思的尉阳:“你觉得宋襄公和子鱼,谁说得对?”
“子鱼说得对,兵者,诡道也,以胜为功,身为将吏,不能有不忍之心……”尉阳有些羞愧,他竟然怀疑起仲父的命令来。
黑夫道:“不是我不想为君子,让秦军做仁义之师,而是因为,这就是战争。越人并无常兵,但也可以说全民皆兵,从秦军第一次南下起,战争便不仅限于双方兵卒青壮,那些老弱妇孺,也极其凶悍骁勇,哪怕是半大的孩子,会用弓矢,用剑,用木棍来暗算秦军,若放任她们逃走,后患无穷。”
他拍了拍尉阳,让他放下心结,去准备出发,笑道:
“而且,我又不是要汝等杀了她们,只要放下武器,不再反抗,便可留其性命,驱使彼辈割完稻谷,带着一起,去番禺与我汇合。”
去到番禺后又要如何处置?黑夫没说。
尉阳应诺而去后,黑夫却负手站在楼船上,忽然问陆贾道:
“陆贾,儒家讲究‘有教无类’?”
“是,此乃孔子之言,性相近也,习相远也,唯君侯这样的上知者,与不能辨菽麦的下愚者不移,至于吾等这种居于中间的普通人,其贤愚,都是可以通过教化改变的。”陆贾小心应是。
“那些越人。”
黑夫指着岸上,被秦卒拴在绳子上的纹身越人们:“他们也是可以的教化的么?”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