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绶铜印,是六百石以上官吏的标志,比淮阴县令还大呢!
“我乃搜粟都尉萧何,奉昌南侯之命,去南方督护军粮,眼下身边缺乏人手,韩信,你既然胸有韬略兵法,可愿意随我去军中试试?”
他补充道:“当然,是从走卒亲兵做起,不过我乃督粮官,大不必亲临前线,安全倒是安全,也能吃饱饭。”
贵人赏完饭又赏工作,换了舍吏,肯定要稽首道谢,但韩信却犹豫了,伏在地上久久未言,食肆内众人都觉得这小子是不是高兴傻了。
萧何却也不勉强,或者说,不是特别在意,他站起身来,径自从韩信身边走过,只是到了食肆边,又留下了一句话:
“我饱了,你接着吃罢,吃完后好好想想,吾等的船就停在南昌亭,半个时辰后,离开淮阴!”
……
“父亲,你居然要召那贫贱无行又胆小的胯下夫同行?”
萧禄得知食肆里发生的事后,左右想不通。
“那韩信无胆无能无力,他有什么本领?值得父亲如此征辟?”
萧何对儿子,远不如对韩信那么和蔼,淡淡地说道:
“我与之交谈数言,知其有自知之明,有非常之识,有所挟之志,这就够了。”
后世有一句话,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萧何心里的想法,也差不多,他曾遇到过一个“大丈夫能屈能伸”的人,对其寄予厚望,只可惜,刘季遇上了克星,现在已经被昌南侯轰到海东吃雪,彻底凉了。
今日,韩信若仗剑而起,杀了那狗屠,萧何不以为奇,义不受辱的轻侠,天下多得是,但韩信却第一时间选择认怂,这样的胆小鬼,也随处可见。
但能说清楚,为何该胆小时要胆小的人,却不多。
这只是第一印象,接下来,萧何还给韩信设置了数道检测。
询问旁人关于韩信的过往,他虽不能自食,可一旦对方流露出嫌恶之意,便立刻离开,不再滞留,说明此人对人情善恶极其敏感。
手下找到韩信后,便喊了就来,又说明其易信人,甚至都不去想,这可能是个圈套,或会二度受辱,傻乎乎的就来了,真是天真得很啊。
了解其性格后,萧何略加询问,就将韩信的老底都问出来了,此人确有点学识,知道些兵法,于是萧何便产生了征召之心……
“父亲竟以为韩信是块蒙尘的玉,想要做掘玉的卞和?”
萧禄是听明白了,只觉得好笑:
“若他其实是一块茅厕里的石头呢?”
萧何却不甚在意:“玉有玉的用处,石头有石头的用处,若连这都不明白,我当年怎么当得好主吏掾?就算韩信是一块臭石头,我也只花了一顿饭钱,却能换得其感恩戴德之心。”
在这乱世,多一份人情,就多一份保障,即便他只是个小人物,这是萧何多年来的处世之道。只可惜,他本来能一本万利的投资,被半路杀出来的黑夫搅黄了。
萧禄依然在嘟囔:“但这样窝囊的小人,昌南侯会喜欢么?他想要的,可是壮士……”
“谁说我要推荐给昌南侯?”
萧何瞥了一眼吆喝众人,准备启程的周昌,低声对萧禄道:
“这个韩信,我要留在身边!他还需再打磨打磨!”
“再者,到了南方后,我名为昌南侯指派的搜粟都尉,可实际上,手下的粮吏,均是屠睢亲信旧部,要将其收服,身边岂能无可用之人?”
萧禄迷惑地点点头,还是不明白他老爹,又要慧眼如炬的眼光,开始第二笔投资了。
但眼看船就要走,那韩信却久久未来,萧禄又忍不住骂道:“那韩信不会也如沛县樊哙一样,畏惧南方瘴气,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