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前日陛下招见安期生,使之长住行宫,伴随左右,以仙山鬼神之事问之,李丞相在侧,却未发一言啊……”
说起这安期生,黑夫就来气。这老翁据说是琅琊人,老师是著名的方士“河上公”,习黄老之学,修阴阳之术,算是当世“方仙道”最声名卓著者,据说年岁已过百,拥有神仙道法,燕齐方术士以之为领袖,称之为“千岁翁”。
安期生成名已久,昔日齐、燕、赵几位君王,都曾寻找过安期生,但他行踪神秘,见首不见尾。秦始皇一统天下后,也曾派人请安期生去咸阳,但却难觅其踪,有人说他羽化登仙了,也有人说他驾鹤仙游了。
谁曾想,这家伙居然躲在芝罘岛,装成其貌不扬的守庙老人,躲过了黑夫的排查,忽然显出身份!
找了很久的高士,如今却突然来拜见,秦始皇倒是挺高兴,便让安期生留下。当日黑夫和张苍欲出言劝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秦始皇安排了一个在芝罘岛立刻石的无聊差事……
得,这意思很明显,是嫌他们话多碍事,早早支开呢!
当时赶来的李斯目睹此景,却一言不发,反而出言恭贺秦始皇,似乎对此事乐见其成……
张苍摇头叹息:“丞相进言,一向是投陛下所好,陛下如今日益对寻仙问道兴趣盎然,丞相又岂会明知故犯,坏了陛下的兴致呢?”
张苍对自己的两位师兄性格一清二楚,韩非和李斯最大的区别,大概就是一个厚黑在书上,一个厚黑在心里,一个有自己的原则,另一个,却毫无原则和底线。
对李斯而言,只要满足皇帝之欲,并维持自己的地位,一切都是可以退让的。
“丞相他已经忘了。”
张苍有些痛心疾首:“夫子曾教导过吾等,从命而利君谓之顺,从命而不利君谓之谄!一味奉承上意,于国事不利啊。”
不止是修仙之事,皇帝陛下大兴土木,李斯也是唯命是从,从未敢有一事能争之,做廷尉时也就算了,但他如今贵为丞相,在这样敷衍谄媚,恐怕会坏了国事。
“宰相之任,本就该从道不从君。”张苍对李斯上任后的举措,是不太满意的,说起荀子认为正确的为臣之道来。
“有能进言于君,用则可,不用则去,谓之谏臣。”
“有能进言于君,用则可,不用则死,谓之争臣。”
“有能率群臣百吏,而相与强君挢君,君虽不安,不能不听,遂以解国之大患,除国之大害,成于尊君安国,谓之辅臣。”
“有能抗君之命,窃君之重,反君之事,以安国之危,除君之辱,功伐足以成国之大利,谓之拂臣。”
“故谏、争、辅、拂之人,社稷之臣也,国君之宝也!”
“箕子之于殷可谓谏矣,子胥之于吴可谓争矣,平原君、信陵君之于赵魏可谓辅矣,伊尹、周公之于商周可谓拂臣矣。”
张苍言罢,看向黑夫:“我张苍愿意做一个谏臣,黑夫呢?”
黑夫却只是看着刻石,默然未言……
“我现在,还不知道!”
……
到了次日,芝罘刻石已经雕刻完毕,黑夫和张苍才算结束了自己的工作,乘船回到了海对岸的腄县。
在腄县行宫,从陪伴皇帝左右的五大夫子婴处,黑夫听闻了一个糟糕的消息。
“陛下与安期生,已经接连聊了三天!昨日甚至详谈入夜,陛下数次前席,使安期生能近三步之内。”
“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