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笑道:“李都尉,你令部众轻装驰援,夺得项燕帅旗,此亦汝指挥调遣之功!”
“黑夫,你是第一批抵达的援兵,先大作旗帜,乱楚人军心,又连破楚后军数阵,夺项燕军旗,此功亦不小。”
“战胜得旗者,各视其所得之爵,以明赏劝之心。汝等二人的功劳,本将军让军法吏记下了!”
除此之外,王翦又表彰了各军今天的表现,诱敌、坚守、突击、诈败,都有功绩,连刚刚打败了景氏之兵,尚在十余里外的蒙武,王翦也不会忘了他的功勋。
此战秦军大胜而楚军大败,是一场皆大欢喜的仗,但王翦却话音一转,严肃地道:“楚军数万人被歼或被俘,但仍有不少四散而逃,为免其重新聚合,诸君当连夜追击!将其尽数击溃!”
王翦已经在为进攻寿春,尽取楚国城邑做准备了,只要扫清了这些抵抗力量,灭楚易如反掌!
李由所率的南郡兵团奉命向北追击,黑夫见自己的手下们伤亡也不重,便叫利咸带着些较为疲倦的人留下来收拾战场,他自己则带着五百人紧随李由。
“都尉。”
在离了王翦指挥幕所后,黑夫低声问道:“今日所立之功,不知能得何赏?”
因为黑夫表现极佳,相当于给南郡兵得了一个“集体功”,所以李由十分高兴,心里已把黑夫当成了自己的福将,上次助他在败军里一枝独秀,此番又让他不动手就捞了个大功劳。
于是李由便笑着道:
“夺旗之功,仅次于斩将。你所带的那千五百人,军吏、兵卒人一级,夺旗的东门豹,可获两级爵,至于你,公乘之爵已入囊中!若在楚灭之前稍有表现,五大夫亦可期也!”
……
从这天夜里直到次日,十余万秦军兵卒分成二三十部,开始从战场上散开,追杀溃散的楚国败兵。
据黑夫所知,较大的败兵有两支:左司马昭华收拢了两万人,逃入了蕲城内,负隅顽抗,王翦已亲帅秦军主力围城。
此外,那天被项燕派去阻拦蒙武的景氏族兵,景睿被蒙武阵斩,景驹则带着数千人向东逃走,可能要去下邳。
除了这两支外,其余楚军,仓皇四散者无算,大多失去了建制,多者千余人,少者数十人,没了项燕,他们就失去了团结的主心骨,也被秦军打丢了魂,均丢盔弃甲,星散而遁。
有的逃往附近的楚国城邑,如视日周文者,则带着部分人逃入了山林,秦军也懒得去追。
但黑夫的好运气,似乎都在夺旗之功里耗尽了,散开后向北追击的他,没逮到什么大鱼,只砍了百余级楚人溃兵首级,还在次日傍晚时分,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狂风大作,闪电划破阴霾的天际,骤雨倾盆而泻,地面顿成泽国,黑夫他们只能停止追击一队百余人的楚人溃兵,找地方避雨时,却发现前方是一座连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小邑……
“这地图也太马虎了,只画到县一级,一些道路是错的,这小邑也没有标注,幸好大战已经结束。”
牡也不扛旗了,而是为黑夫撑着这年头的雨伞“盖幔”,黑夫也让季婴收起地图,让众人加快脚步,去占领这座小邑避雨。
“若是有楚军溃兵在里面,正好又多了些首级。”
不过在杀入这座只有百余户人家,墙垣不过一丈高的小邑后,他们发现,这里别说是楚军,连人影都没有半个……
等黑夫他们径自开进这里最大的屋舍躲雨时,发现这里的人撤的很匆忙,连晒在外面的衣裳都没来得及收。
过了一会,奉命在邑内寻人的东门豹抓了一个一瘸一拐的五十老汉过来,那老汉身穿褐衣,可见十分穷困,还抱着一个年幼的小女娃,三四岁左右,她很害怕凶神恶煞的秦军,躲在老汉怀里抽泣不停。
“老丈,我且问你。”
黑夫让众人不要吓他们,和善地问道:“这邑中之人都去了何处?”
楚人老者不曾想,眼前这黑面秦吏的口中竟蹦出了地道的荆楚话来,一时愕然,半响后才讷讷道:“听闻蕲南那边打大仗,邑主害怕被波及,便带着邑中百姓逃到泽里去了……”
他所说的泽,当是位于蕲北的那片沼泽,山林沼泽,通常是百姓躲避战乱天然的庇护所,毕竟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军队开过,为了就食于敌,每一粒粮食都会搜走,跟蝗虫过境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