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商鞅变法后,他们已经经过六七代人的军爵传承、战争洗礼。
世代军功积累百年后,五万人中,无不是有爵者,最低的也是公士。
这五万人皆为青壮,从小就被父辈灌输,私斗为耻,公战为荣,自己的一生,唯有耕、战两事而已!
他们为自己的身份骄傲,他们为自己的功爵自豪,他们是秦国军队最核心的力量,意志极其坚定,面对楚军狂风骇浪般的进攻,岿然不动!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跪射弩兵万箭齐发,杀伤了大量楚人后向两翼散开,而后方的戈矛手有条不紊地上前,怒喝一声后,将戈矛横放,阻止一切试图靠近的脚步,而秦人布置在阵中的弓手,亦在不断发矢。
以此精锐守缓坡,王翦帅旗半步不移,反倒是楚军如同浪潮般的进攻,像是打在岿然不动的黑色礁石之上,没有任何效果……
“这果然是诱敌!“
周文感到有些绝望,项燕将军长达一个时辰的慢慢牵扯布局,将士们付出了无数牺牲,带着巨大的勇气才创造的机会,他们心中燃起的熊熊烈火,几乎被这支王翦的最后杀手锏一脚踩灭!
但更让人惊骇的是,在周文的侧方,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
整个战事里,都消失不见的秦军三千骑兵,绕了一大圈,出现在侧方!那些方才诈败四散的秦军数百乘战车,也与他们合流,齐齐朝楚国中军方向杀来!
项燕已经放出了最后的预备队,寄希望于一举突破秦中军,眼下他身边,只有一万封君武装,那些是楚国的杂牌军,无法寄予厚望,若被车骑近身,定然土崩瓦解。
好在,已经经过一场厮杀的右广重新集结到了项燕中军处,都顾不上休息更换受伤马匹,便只能再度从阵中杀出。
五六千匹战马,两三万条马腿,在原野上奔腾,如同滚雷,令步卒们脚下感到震动!这些车骑速度极快,很快敌我两方就冲到了一块儿,车仰马翻、陷入混战。楚国的长刃战车对付秦国战车有奇效,但灵活的骑兵却不吃这一套,反倒可以利用自己的身形灵活,数骑围攻一车,一时间,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周文有些愕然,他的视线离开了车骑,看看南、北两线,渐渐占据优势的秦军,再看看中部,吃力试图突破关中秦军防线的楚卒。
眼下的情况再度僵持住了,若秦军车骑、左右翼先击破楚军,完成了王翦将计就计的合围,则秦胜;若楚军主力先破秦关中精锐,则楚胜。
“周君,看那边!”
然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意外再次发生,在手下兵卒的呼喊下,周文回过头,看向了战场的东南方向,顿时面露惊骇!
项燕将阻挡秦国援军的希望,都寄托在两万景氏族兵身上了,在东南边只布置了百余人的警哨小部队,眼下却已被击溃四散。
一支千余人的秦军,已经站在那里,并将一面虎熊之旗,稳稳插在了视野的最高点!并且还在整队列阵,似乎随时可能会冲杀而下!
发现这一幕的楚人,都不由心里咯噔一下。
甚至连上柱国项燕,也不由发出了一声长叹:“景氏兄弟误我,秦军的援兵,竟没被拦住?”
……
战场东南方,跑了十多公里后满脚泥浆,也累的够呛的率长黑夫,终于缓过一口气,在小坡上挺起了胸膛。
他站在鏖战的沙场之畔,听着耳边喧闹的楚歌秦风,目光则盯向短短两里外,仅剩一万封君部队护翼的楚国中军大营!
黑夫的目光渐渐热切起来,似乎是在为第一次如此接近时代中心而激动。
他高高举起了手,似乎不顾自己三十里趋利,不顾手下只有区区一千人,就要下达全军突击的命令!做那一将功成千骨枯之事了!
但回过头后,黑夫却只是对累得半死,气喘吁吁连腰都直不起的安陆子弟兵们笑道:
“二三子,将汝等的旗帜全部插在坡顶,让敌我双方都能一眼瞧见,然而原地休息,等待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