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道让伽德感到毛骨悚然的视线。

似乎在评估他残余的价值, 又像是穿透了他的伪装, 锐利地剖析着他的用意。

“不。我 我和黛宁, 才不是贱/民!”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的 切儿,却忽然发声了。

瞬间, 在场人的目光都一下落到了她们身上。

比起霎时变得面红耳赤, 手足无措的黛宁, 切儿倔强地挺直了腰杆, 以难掩颤抖、却前所未有地洪亮的声音,大声强调道:“我和黛宁都是自由民的子女,是从小就生活在这座格雷戈城,年年按份额纳税,从没有少过一枚铜币的自由民 我们从不曾冒犯贵族,甚至无力抵抗来自瑞普尔的侮辱,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能随意污蔑我们的身份,更不该诋毁这样一位拥有愿意怜悯和保护弱小的强大灵魂、按照法律主持公正,高尚的骑士先生!

“你知道你在对一位德高望重的骑士说什么吗?该死的、牙尖嘴利的、下/贱的蠢女孩!”

亲眼看着父亲先后被罗伊尤和这个妓/女侮辱,瑞普尔连恐惧都忘了,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发疯般地用恶毒的言语攻击着这个最好拿捏的目标:“别以为你穿起了良家妇女的长裙,就能装作以前没随随便便地向路过的男人敞开腿了!你大声喊出来的尊严只值两枚铜币,只要两枚铜币,谁都可以随心所欲地侮辱你!而我只是一个被你敲诈的倒霉买家而已!听到了吗?你这个妓 ”

“这是怎么回事?”

一道罗伊尤再熟悉不过,却带着些许困惑的声音忽然出现,打断了瑞普尔刺耳的叫嚣谩骂。

奥利弗因为临时想起有些话想问罗伊尤,又有些好奇已经设立了一个多月的审判庭的运作情况,才在只带了少数随从的情况下来到这里。

却没想到会这么热闹。

奥利弗一出现,罗伊尤登时面露羞愧,利落地单膝下跪道:“日安,尊敬的殿下。是我训练不利的过失,才让卫兵放任外人擅闯,未能履行监守入口的职责。”

“你在说什么呢,我亲爱的副骑士长。”

奥利弗失笑道:“你才刚结束近一月的漫长奔波,今天你本应好好在城堡里休息,等待夜晚的宴会,而不是操劳这些。在我的计划中,你肩上的职责已经够多够沉了,审判庭的事务,就先全交给诺亚负责吧。”

罗伊尤目露羞惭地抿了抿唇,还是颔首接受了殿下的好意:“感谢您,殿下。”

“而这里的话……”奥利弗的目光扫向神色各异的场中各人,微微一笑:“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是有人对这场审判的结果存在异议吗?”

如果可以的话,伽德绝对不想给第一次有幸见到的新领主留下这么糟糕的印象。

可他眼下别无选择。

要是他给出“并非如此”的答案后,不仅膝下唯一的继承人将遭遇长达数年 虽然或许能通过缴纳更多罚金提前获得释放 的恐怖监/禁,他强行闯进审判庭的举动,也将遭到严厉的惩处。

尤其他才刚强硬地对上了主审官。

转念一想,伽德又觉得,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机会。

瑞普尔才16岁,刚成为骑士扈从不久 不幸的是,那位身为他友人的骑士老师由于参与了对奥尔伯里的征战而遭到俘虏,现在还被关押在城堡的地牢中,不见天日。

瑞普尔与那两个贫民窟的女孩年纪相近,而这位新领主的脾气,虽然在他们眼里是过于软弱和怜悯那些贱民,但至少是极和善心软的。

至于杀死麦肯纳伯爵的传言?

他当然不会相信。

虽说他安插在城堡里的眼线,在对方入驻城堡的第三天就被彻底清除了。

但在那之前,他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根本不是奥利弗公爵下的命令,而是同斯拜尔管家有关。

既然是这么心慈手软、连主动攻击自己的敌人都不忍杀死的领主,那也不可能对瑞普尔太过苛刻。

“英明的殿下啊,一切正如您所说的那般。”

伽德上前一步,向奥利弗单膝下跪,行礼道:“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这是一场针对我继承人的阴谋,是一场极不公正的审判。瑞普尔是我唯一的儿子,是我最重要的继承人。猛然得知他深陷阴谋之中,即将遭受禁锢的噩耗,才让我彻底失去理智,不慎做出了冒犯您与您的重要骑士的举动,还请仁爱宽大的您宽恕。”

“先不说这些。”

奥利弗示意负责文书记录的官员将刚才的审判记录递来,一边飞快翻阅,一边让各人回到审判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