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拜尔闭上了眼,轻轻颔首:“是,殿下。”
他曾经以为自己足够仁慈。
然而残酷的事实证明,他做得还远远不够。
于是,他痛失爱子。
然而紧接着,奥利弗就话锋一转:“但即使那么做了,你能对格里德做出的改变,无疑是极其有限的。”
天生的恶心癖好所引发的罪行,在相关法律较为完善、严厉的现代还层出不穷,更何况是在贵族几乎可以为所欲为的这个时代。
位居上层的贵族对下层的贵族、自由民以及奴隶有着绝对的压制,针对他们的惩罚和约束力却少得可怜。
他们不受法律和道德的束缚,身边也没有人胆敢反抗他们的权威,大可以放纵自己的欲望。
身为管家的斯拜尔,又怎么可能扭转得了麦肯纳的天性呢?
就算斯拜尔当初选择了竭尽全力去制止,后果也只可能是 对此感到厌烦的格里德,直接换一个人当自己的管家。
奥利弗:“即使你有错,也因此受到了惩罚,但12岁的威克提姆又有什么错?凭什么要让他遭遇这一切?”
斯拜尔怔住了。
听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抬起眼来,直视这位小公爵的眼睛。
他以为会看到冰冷、傲慢,或是厌恶……
但湛蓝的眸底所蕴含着的,却是最柔软的光芒,就像是投映在碧蓝海水里的明亮星辰。
金发公爵那美丽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面容此时沉静如水,罕见地没有带上那被所有莱纳人所熟悉的笑容。
在斯拜尔眼里,他却像是散发着足够安抚一切创伤的淡淡辉光。
而这时候,奥利弗公爵虽然看着他,却更像是透过他,对其他人说着什么:“我不鼓励私刑,甚至唾弃私刑,但也不得不承认,以现在错误的、扭曲的法律,根本无法审判真正丑恶的恶棍、让他们得到该有的惩罚的。”
如果法律的制定只是让有权势的人能更轻松地剥削弱者,是贵族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的话……
那它就没有任何威严可言,也没有丝毫存在的意义。
奥利弗直视着神色怔愣的斯拜尔,缓缓说着:“在伟大的猫猫神的荣光前,我刚才看到的不是男爵对伯爵的侵害,而是一位痛失爱子的父亲为他不幸的独生子报仇雪恨,让国王所制定的法律无法审判的恶徒终于得到了迟到的惩罚。”
“我已经听见了……这是被慈悲的猫猫神所承认的行为。”
拥有灿烂金发的领主轻轻合上了眼,以虔诚祈祷般的语调说道:“身为 最忠实信徒的我,也应该顺从 的意志。”
“殿下。”
在被“难以置信”轰昏了头后,斯拜尔的眸底有水光微微颤动着,喃喃地重复道:“殿下……”
奥利弗皱了皱眉,终于表现出了些许冷酷:“你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要收拾一位伯爵被杀的残局,难度会比原先要大得多。”
毕竟这时的约定成俗,是善待主动投降的俘虏,哪怕对方是最初主动挑衅和宣战的那一方。
这点之所以被所有贵族维护,是因为没人胆敢保证自己不会在哪天落入相同的境地 万一真有那么一天,还能通过缴纳赎金的方式保留自己的性命。
奥利弗当然还有另一个“更好”,也更方便的选择,那也是斯拜尔之前认为他一定会采取的方式:公开主持审判,公布真正杀死伯爵的罪人斯拜尔,对他施以酷烈的死刑。
看在斯拜尔也是贵族(虽然只是最低阶的男爵)的份上,他至少能死得稍微有尊严一些。
要是斯拜尔到这时还没听出来奥利弗的决定的话,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了。
而他显然不是。
但是,奥利弗公爵为什么要选择袒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