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刚漫过窗棂,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就停了,碗筷碰撞的脆响里,表哥表姐、舅舅舅妈们说说笑笑地往餐桌旁凑。表哥手里还把玩着新换的手机,表姐挽着舅妈的胳膊念叨着路上的堵车,不大的餐厅一下子被涌进来的人填满,连空气都染上了几分嘈杂的热络。
圆桌上的菜刚摆齐,椅子就被占得满满当当。舅妈往表哥身边挪了挪,腾出点空隙给表姐,舅舅们则自然地坐在主位,方英刚要去搬墙角的折叠凳,母亲俞春花就扯了扯她的衣角,声音压得像怕惊着谁:“方英,去厨房里面吃。”
话音还没落地,二舅端着酒杯的手顿了顿,眼睛斜斜扫过来,带着点酒意的嘲讽像冰锥似的扎过来:“考456分还有脸上桌吃饭?”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滚水里,桌上的喧闹猛地静了半拍,表哥低头扒拉着米饭,表姐假装研究碗里的菜,谁都没接话,却又谁都听见了。
方英的指尖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筷子,指节泛白,耳朵尖烧得滚烫。她没看任何人,也没说一个字,默默转身从消毒柜里拿出自己的碗,脚步轻得像怕踩碎什么似的走进了厨房。厨房的灯亮着,却照不暖那份冷清,她靠着灶台站着,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笑声,眼眶有点发涩。
餐厅里,爸爸方梁正兴高采烈地跟表哥说着什么,好像刚才的话根本没进他的耳朵;母亲俞春花则一边给舅妈夹菜,一边笑着打岔,话题转得又快又刻意,仿佛只要不提,刚才那难堪的一幕就从未发生过。
方英走进厨房,白炽灯的光冷冷地洒在灶台边的小方桌上。桌上只摆着两盘剩菜——一盘是中午没吃完的炒青菜,叶子蔫得打了卷,另一盘是半碗凉拌黄瓜,酱汁都沉在了碗底。这和外面餐桌上冒着热气的红烧鱼、油焖大虾、炖得酥烂的排骨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连空气里飘来的香味都带着两重天地的割裂感。
她默默地坐下,拿起筷子小口扒拉着米饭,米粒干硬,没什么滋味。可比起胃里的空荡,耳朵里钻进来的声音更让她难捱。
“小姑父,我看方英就是被惯坏了,怎么才会考456分?”是表姐尖细的声音,像根针似的扎过来。
“没办法,以前方英是独生女,是被我们养的娇纵些。”父亲的声音混在杯盘碰撞里,听不出情绪,却比指责更让她发冷。
“趁着年纪轻,再生第三个,万一方朵像方英一样怎么办?”二舅的声音带着点算计,方英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考456分,是我都没有脸出门见人。”
“我当年高考轻轻松松就考了五百分,她这分数,说出去都丢人。”
一句接一句的话像潮水似的往耳朵里灌,每一个字都带着刺,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胃里一阵翻滚,她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碗沿被胳膊肘撞得轻响一声。她没回头,拉开厨房门就往外走,只想找个地方透透气,离这些声音远一点。
“干嘛呀,方英?”门口撞见刚要进来拿饮料的表哥,他皱着眉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