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无烟的较量

时令深秋,徐州彭城城外的泗水两岸,已经被连绵的营帐覆盖了整整半月。

北岸的曹军大营如卧虎盘踞,黑底红纹的字大纛在秋风里猎猎作响,营寨外挖着两丈宽的壕沟,沟沿插满削尖的木栅,每隔五十步便有一座望楼,楼上火盆昼夜不熄,映得哨兵的甲胄泛着冷光。曹操的中军大帐设在地势最高的土坡上,帐前立着十二面牙旗,旗下甲士按剑而立,连呼吸都压得极轻——这是百战精兵才有的沉稳,他们刚从兖州千里奔袭而来,靴底还沾着济水的泥,却已在彭城外围与成大器军厮杀过三阵,虽未分胜负,却把虎狼之师的气焰烧得正旺。

南岸的成大器营寨则如长蛇蜿蜒,借着泗水的天然屏障,营寨用夯土筑成矮墙,墙外栽着密密麻麻的鹿角,鹿角间缠绕着浸过桐油的麻绳,防备夜袭时火攻。营中旗帜更杂些,有字大纛,有徐州牧陶谦的字旗,各色旗帜在风中交缠,却透着一股拧成一股绳的韧劲儿。成大器的中军帐前没有甲士站岗,只悬着两盏气死风灯,帐门半掩,隐约能看见里面烛火晃动,偶尔传出几句压低的议论——这是他刻意为之,要让营中将士觉得主将从容,可只有帐内几人知道,成大器案上的徐州舆图,早已被手指戳出了几个浅坑。

报——西南方尘土大起,似有大军赶来!

了望哨的喊声刚落,成大器帐内的贾诩便放下手中的茶盏,眼尾的皱纹里浮出一丝笑意:是文优到了。

成大器猛地抬头,案上的铜灯被带得晃了晃,烛火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李儒带了多少人?

五万后军,还有从青州运来的粮草、箭矢,足够支撑我军再耗三月。贾诩慢悠悠地说,指尖在舆图上的二字上点了点,文优这一路走得稳,看来他早就算准曹操会盯着东路粮道。

话音未落,帐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跟着便是李儒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却依旧锐利:主公,属下李儒,幸不辱命。

成大器快步迎出去,只见李儒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锦袍,腰间玉带松了半寸,显然是连日赶路未曾好好休整。他身后跟着几名亲卫,个个甲胄上蒙着灰,却腰杆笔挺,再往后看,濉水南岸的土路上,黑压压的士兵正列着队往营寨后翼去,他们扛着粮袋、推着箭车,虽面带疲惫,眼神却亮得很——这五万生力军,像是给紧绷的成大器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文优辛苦了。成大器握住李儒的手,入手一片冰凉,先歇息片刻,晚间我再与你细说军情。

李儒却摆了摆手,目光扫过营寨内的布置,最后落在北岸曹操营寨的方向:军情紧急,歇息不急。属下听说主公与曹操在彭城僵持半月,不知曹操军中可有异动?

两人并肩进帐时,贾诩已让人重新沏了热茶。李儒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抹了把嘴道:属下在路上收到细作回报,曹操的粮草快见底了,他在兖州征集的粮秣,长途运粮,消耗占一半,如今全靠屠戮徐州本地大户才得以保证粮草,可彭城周边经过战乱,百姓早就逃空了,他撑不了多久。

成大器眉头却没松开:可曹操的将领勇武。昨日夏侯惇带三千铁骑冲阵,我军几名偏将都拦不住,若不是公明勇武,怕是要被他撕开一道口子。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咱们的兵力是够了,可论能征善战的猛将,比曹操差太远。

帐内一时沉默,只有烛火噼啪作响。过了会儿,李儒忽然道:主公帐外还有一个人!

成大器一怔:莫非是沮授?沮授是上月在平原城外被俘的。李儒点头:沮授与袁绍共事十余年,却被袁绍猜忌。平原之战差点被袁绍杀害,却被廖化俘虏,一开始不愿投效…他端起茶盏,指尖在杯沿摩挲着,属下这几日在路上,让人查了沮授的家眷。

成大器的心提了起来:他家眷怎么了?

袁绍败退冀州后,疑心病更重,说沮授暗通主公,竟把他在邺城的妻儿老小全杀了。李儒的声音很平,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属下已让人把消息递到沮授帐中,还带了封从袁家旧部那里截来的书信,上面有袁绍下令杀人的笔迹。

帐内又是一阵沉默。成大器望着帐外的暮色,忽然叹了口气:这老头儿...怕是要撑不住了。果不其然,三日后的清晨,亲卫来报,说沮授在帐中哭了一夜,天亮时让人传话,要见成大器。

成大器去的时候,沮授正坐在草席上,头发花白的脑袋垂着,往日挺得笔直的脊梁弯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面前摆着那封书信,信纸被泪水浸得发皱,边角都烂了。

主公...沮授抬起头,眼泡红肿,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袁绍害我全家,我...我无家可归了。愿投效主公!

成大器在他对面坐下,递过一块干粮:袁本初外宽内忌,早晚会败。先生是栋梁之才,何必为他殉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