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台普斯中心的聚光灯尚未点亮时，洛杉矶国际机场旁的万豪酒店已被篮球鞋摩擦地面的细碎声响唤醒。4 月 18 日清晨七点，自助餐厅的玻璃门先后推开两拨人马 —— 湖人球员的紫色训练服像流动的紫藤花，袖口还绣着金色的 “Lakers” 字样，与火箭将士的红色外套在取餐台旁形成刺眼的撞色。空气里飘着培根的焦香与枫糖浆的甜腻，咖啡机咕嘟咕嘟的冒泡声中，却掩不住剑拔弩张的暗流。

奥尼尔端着堆成小山的煎蛋和六片培根经过，肥厚的手指上还沾着蛋黄，故意用胳膊肘轻撞卡托的肋骨：“嘿，大男孩，今天准备好被我扣碎篮筐了？上赛季你可是被我盖了四次。” 卡托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手里的全麦面包却攥得指节发白：“等着瞧，沙克，姚会让你知道内线是谁的地盘 —— 他昨天加练到深夜，勾手命中率比你罚篮还高。” 不远处的咖啡机旁，黎景辉刚接满一杯黑咖啡，指尖还沾着咖啡沫，就见姚名的红色身影在不锈钢咖啡机的镜面上一闪而过 —— 姚名正盯着餐台上的油条（酒店特意为华夏球员准备的）发呆，两人目光在镜面短暂交汇，又像触电般迅速错开，像两列即将交汇却刻意减速的列车。

姚名盯着黎景辉的背影，对方肩上搭着的紫色毛巾边缘还沾着昨晚训练的汗渍，甚至能看到淡淡的盐霜。两人擦肩而过时，黎景辉的毛巾不慎扫过姚名的手背，带着一丝微凉的湿气，像道转瞬即逝的电流。姚名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上的华夏男篮队徽 —— 那是去年雅典奥运资格赛结束后，篮协特意定制的纪念品，蓝色的五星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此刻却硌得手心发疼。他想起出发前张斌副主席在电话里的叮嘱：“一定要让黎景辉签协议，这是国家任务，你要是办不好，火箭的华夏市场……”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上午九点的斯台普斯中心，木地板泛着深沉的褐色光泽，每根木条上的划痕都藏着过往赛事的记忆 —— 有的是奥尼尔霸王步踩出的浅坑，有的是科比急停留下的擦痕。湖人的热身训练正进入高潮：奥尼尔光着脚（他习惯热身时脱鞋找脚感），肥厚的脚掌踩在地板上发出 “咚咚” 声，用标志性的霸王步挤开马龙，双手举球过顶猛地砸向篮筐，震得钢化玻璃篮板嗡嗡作响，橙色篮筐随之剧烈晃动，连场边菲尔?杰克逊手里的战术板都跟着颤了颤；黎景辉在三分线外站定，左腿膝盖上的护膝还印着 “广州天河体育馆” 的模糊字样，边缘已经起了毛球，他膝盖微曲，手腕轻翻，篮球划过一道近乎完美的弧线空心入网，每投进一球就抬手比划 “三指” 手势 —— 那是科比昨晚教他的挡拆暗号，代表 “左侧 45 度三分空位”，指尖还残留着昨晚练球时磨出的薄茧。

对面火箭的热身区却透着诡异的安静。姚名在罚球线反复练习勾手，篮球却屡屡擦着篮筐弹出，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汗水顺着护腕滴落，在地板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像一串散落的珍珠。1 米 98 的吉姆?杰克逊走过来，手里转着篮球，皮质表面已经被磨得发亮：“姚，别走神，那个 23 号的传球比你想象中更刁钻 —— 常规赛他在这个位置，用一记击地传球穿过我和卡托的缝隙，直接给奥尼尔喂了空接。” 弗朗西斯也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手腕上的银链晃了晃：“想什么呢？那个华夏小子可不会手下留情 —— 常规赛他可是用 13 次助攻把我们的防线拆得稀烂，连莫布里都被他晃倒过。” 姚名勉强扯了扯嘴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护腕边缘的起球处 —— 这副护腕还是 2002 年国家队集训时发的，内侧早已磨得发白，上面还绣着小小的 “华夏” 二字。

中午十二点，两队返回酒店休整。黎景辉刚用房卡刷开 1806 号房门，就见姚名的身影在走廊尽头的窗边徘徊，红色外套的拉链拉得紧紧的，连帽子都扣在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仿佛要把自己裹进壳里。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能聊聊吗？” 姚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像蒙了层纱，眼神躲闪着对方的目光，手指还在不停绞着外套下摆，布料被揉得发皱。

两人走进酒店一楼的咖啡厅，靠窗的位置能看到远处的洛杉矶机场，飞机起降的轰鸣声偶尔传来，像远处的雷声。侍者端上两杯冰咖啡，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桌布上留下淡淡的水印。姚名的手在背包里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一张折叠的 A4 纸 —— 边角已经被揉得发皱，边缘还沾着些许咖啡渍，纸上的字迹都有些模糊，正是那张被新浪论坛爆料的 “卖身契” 协议草案。“篮协说…… 签了它才能进奥运名单。” 姚的指尖在 “薪资税后 35% 上缴” 的条款上反复划过，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里，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们让我劝你，说这是‘体制内的规矩’，还提到了我当年的买断费…… 上海队当年要了 900 万，我差点没能来 NBA —— 最后是火箭老板垫付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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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景辉抓起协议的手突然收紧，纸张边缘被捏得发白，甚至能听到纤维断裂的细微声响。他想起 16 岁那年在东川路球场的水泥地上，光着脚练传球直到磨出血泡，老球友阿明给他递来冰矿泉水，让他敷在脚上；想起去体校试训时，教练斜着眼睛看他，扔下一句 “没人脉别打球，你这身高打前锋就是浪费时间”；想起 2003 年天河体育馆的那个夜晚，他拖着伤腿防得南洋中学核心 12 投仅 2 中，赛后斯特恩特意走到球员通道，拍着他的肩膀说 “你是自由的球员，篮球不该被束缚，你的天赋属于赛场，不是体制”。“姚哥，你当年交 5% 已经够委屈了 —— 我记得你在采访里说过，那笔钱足够你在休斯顿买一套带小花园的公寓，给叔叔阿姨养老。” 他把协议推回桌上，冰咖啡的水珠顺着杯壁滴在 “肖像权归国家所有” 的字样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印记，像一道泪痕，“我从街头打到 NBA，没花国家一分钱 —— 体校没要我，国青没选我，连省队都没给过我试训的机会，现在凭什么要把我一半的血汗钱给他们？雅典奥运我想打，我想穿着华夏队服站在赛场上，听着国歌响起，但绝不是签这种卖身契去打 —— 这不是为国效力，这是被剥夺尊严。”

就在姚名还想开口辩解时，咖啡厅入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科比穿着紫色训练外套，拉链拉到胸口，露出里面印着 “KB8” 的黑色 T 恤，手里攥着本翻得卷边的战术手册，书页上还写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是昨晚研究火箭战术时画的；身旁的佩顿叼着根未拆封的巧克力味能量棒，包装纸在手指间转着圈，两人刚结束教练组关于 “火箭挡拆应对方案” 的临时会议。科比的目光扫过桌面的协议副本，眉头微蹙了一下 —— 他隐约看到 “35%” 的数字，瞳孔缩了缩，却没多问，只是朝黎景辉抬了抬下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两点战术会，别迟到 —— 菲尔已经把你的对位战术标红了，吉姆?杰克逊的防守漏洞我们也找到了。” 佩顿路过时，悄悄把一根能量棒塞到黎景辉手里，包装纸上还带着他手心的温度，冲姚名挤了挤眼，用口型说了句 “别逼他”，便跟着科比转身离开 —— 这位历经四支球队的老将，早已看穿这场谈话背后的沉重，也记得自己当年为了争取球鞋合同，和联盟抗争了整整半年，他知道被逼迫的滋味有多难受。

姚名的肩膀垮了下来，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后背靠在椅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片，边缘已经卷了边，那是 2002 年他和上海队签订的买断协议副本，“5% 薪资抽成” 的字迹用红笔圈了出来，格外刺眼，像是一道伤疤：“篮协威胁说，如果我劝不动你，就停掉火箭在华夏的商业合作 —— 李宁的代言、央视的转播、还有上海的球迷见面会…… 他们说，这是‘为了国家篮球的大局’，不能让‘野路子球员坏了规矩’。”

“那是他们的问题，不是我的。” 黎景辉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像一道决裂的宣言，碰响了桌上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溅出几滴在协议上，晕开深色的印记。转身离开的瞬间，姚名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 2002 年自己站在上海队办公室里的无助 —— 那时的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面对官员们的漫天要价，只能点头妥协，签下了那份买断协议；而眼前的年轻人，却选择了挺直腰杆说 “不”，背影在阳光下格外挺拔。

下午两点，湖人更衣室的战术板已被红笔标注得密密麻麻，菲尔?杰克逊的笔迹龙飞凤舞，“吉姆?杰克逊：贴防黎，限制三分（重点防左侧 45 度）” 的字样用加粗红笔写在最显眼的位置，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叉。奥尼尔光着膀子坐在更衣柜前，露出胸口的纹身 —— 一个戴着皇冠的鲨鱼，正用毛巾反复擦拭训练服上的汗渍，布料被拧出细细的水流；卡尔?马龙慢条斯理地给膝盖缠护具，金属护肘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还特意把护膝调整到最紧，手指按了按护膝中间的软垫 —— 上赛季对阵火箭时，他就是因为护膝松动被姚名盖了三次，至今还记得那种尴尬；科比倚着门框翻看战术手册，手指在 “挡拆后分球（击地给马龙）” 的图示上不停点着，指尖在纸面上留下淡淡的痕迹；佩顿则在摆弄刚换的新球鞋，鞋舌上还印着他的绰号 “手套”，鞋底的纹路里还沾着上午热身时的木屑。黎景辉刚推门进来，四只目光同时锁定他，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秒，只有更衣室排气扇的 “嗡嗡” 声在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