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破绽在骨不在皮

晨光尚未透进窗棂,沈砚秋已在厢房内踱了第七个来回。青砖地板上磨出的浅痕,是他一夜未眠的见证。

他被软禁在此已三日。门外锦衣卫按刀而立的剪影,如同墨线勾勒出的牢笼。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木料与淡淡墨香的味道,却压不住那股子从门缝里钻进来的、若有若无的监视气息。

昨夜苏清鸢冒险送来换洗衣物,指尖在叠好的粗布衫内飞快地划过几个字——“后金官职,贝勒、固山额真,无总兵”。字迹潦草,沾着点她惯用的记账墨汁的锐利气味。

就是这九个字,在他脑中反复灼烧。

崔应元伪造的那封“通敌信”,措辞卑劣,字迹模仿得确有七八分相像,连他那方不常用的私印都仿刻得以假乱真。若只看皮相,几乎天衣无缝。魏忠贤便是凭着这皮相,在御前哭奏,引得崇祯那多疑的性子发作,一道旨意便将他困在这方寸之地。

皮相…沈砚秋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袖口,那粗布摩擦的质感让他心神稍定。他初看那信时,心头也曾一沉,只因那“字迹”和“印章”太过逼真。慌乱中,他甚至开始回想自己是否在何时何地,无意中留下过可供构陷的笔迹。

直至他读到信中那句“…盼平西侯爷早定大计,后金总兵多尔衮大人亦翘首以待…”

当时只觉得一股荒谬的冷意从脊椎窜起。

平西侯?他沈砚秋何时觊觎过这等虚爵!而“后金总兵多尔衮”——这破绽,大得如同夜空中突然炸开的烟火,刺得他几乎要冷笑出声。

他穿越而来,深知历史脉络。此刻的皇太极尚未称帝,后金官制粗犷,核心权力圈层唯有贝勒、固山额真等少数几个满洲贵族爵位、职衔,何来大明军制中的“总兵”一职?那多尔衮如今不过是正白旗旗主,一个手握重兵的贝勒,距离“总兵”这个大明武将的官职,何止十万八千里。

崔应元、魏忠贤之流,或许对大明官场倾轧了如指掌,但对关外死敌的内部详情,却无知得可笑。他们只想当然地套用大明官制,以为给多尔衮安上个“总兵”的头衔便能取信于人,却不知这画蛇添足的一笔,恰恰暴露了这封信出自关内、出自对后金一无所知之人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