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养性那句“到此为止”的命令,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勒在陆铮的脖颈上。他走出指挥使值房,没有回自己的值房,而是径直走向关押张德禄的牢房方向。阴暗的甬道里,偶尔有巡逻的校尉经过,看到他沉凝的脸色,都下意识地避让开目光,不敢多问一句。
牢门外,王总旗正带着两个亲信力士守着,看到陆铮,立刻迎上来,眼神带着询问:“大人?”
陆铮面无表情,声音低沉,毫无波澜地传达了骆养性的命令:“指挥使大人钧令:张德禄,即刻处置掉。口供留档封存,非指挥使手令,任何人不得查阅。那个后金细作,三日后明正典刑,罪名——私通外敌,擅闯宫禁。”
王总旗脸上的肌肉猛地一抽,眼中瞬间闪过惊愕和难以置信。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接触到陆铮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透着一种近乎麻木平静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跟随陆铮多年,深知这位新晋千户的秉性,更清楚骆养性的手段。这道命令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卑职……明白。”王总旗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干涩。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牢门,里面隐约传来张德禄绝望的低泣。
“手脚干净点。”陆铮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交代一件寻常公务,“别留痕迹。”
“是。”王总旗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转身推开牢门走了进去。门内,张德禄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呜咽,随即被什么堵住了,只剩下沉闷的挣扎和铁链的哗啦声,很快,那点挣扎也彻底沉寂下去。
陆铮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细微的、代表着一条生命终结的声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唇线绷得如同刀锋。他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回到自己的值房,老校尉老张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桌案,看到陆铮进来,连忙放下抹布,垂手侍立,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陆铮走到桌案后坐下,硬木椅硌得他背脊生疼。他拿起一份无关紧要的案卷,翻开,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字迹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值房里很安静,只有灯芯燃烧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普通校尉服色的汉子在门口探头,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陆千户,卑职是外城巡街的赵小旗。听说您新升了千户,兄弟们凑份子备了点薄酒,在‘醉仙楼’摆了一桌,给您道贺,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