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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百花盛会动江陵 一词惊才为红颜
带着在破败巷弄里偶遇苏慕婉赈济孩童的复杂心绪,陈彦回到了“悦来居”客栈。他将所见所闻深藏心底,并未对赵修远和陈延岳多言,只是推说散步舒缓了心情。然而,苏慕婉那素衣布裙、在孩童环绕中温和浅笑的模样,与她前来拜访时略带风尘气的形象交织在一起,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他试图重新沉浸于书卷,却发现思绪难以集中,那个背影总在不经意间浮现。
几日匆匆而过,江陵府三年一度的“百花会”终于到了。这一日,从清晨开始,整个府城便陷入了一种节庆般的狂欢氛围之中。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流如织,比往日更加喧嚣数倍。茶馆酒肆里,人们热议着哪位花魁才艺双绝,哪位可能夺魁;街头巷尾,甚至有人开设了临时的赌局,押注心仪的花魁。丝竹管弦之声从城中的主要街区隐隐传来,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脂粉与兴奋混合的气息。
客栈里,石头终究是少年心性,听着外面的热闹,坐立不安,不时跑到窗口张望,嘴里嘟囔着:“公子,外面可真热闹啊……”赵修远虽然强自镇定地捧着书,但眼神也时不时飘向窗外,显然心思也难以完全集中在书本上。连一向沉稳的赵文渊先生,今日也闭门不出,似乎在静坐养神,默许了这特殊日子里的些许躁动。
陈彦坐在窗前,书卷摊在膝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传来的阵阵喝彩声、乐曲声,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撩拨着他本就不甚平静的心弦。他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苏慕婉分发食物时那疲惫却温柔的眼神,以及老妪所说的“因为她把赚来的钱大多用来接济这些苦孩子了,楼里也没什么闲钱去大肆宣扬……”这句话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他深知,在这种比拼财势和宣传的场合,如听雨楼这般将资源用于慈善的,注定处于劣势。
“唉……”陈彦轻轻合上书卷,长叹一声。他终究无法做到真正的漠然。那份源于前世记忆中对弱势群体的同情,以及今生所见苏慕婉身体力行的善举,让他无法坐视她在这种不公平的竞争中黯然落败。这并非为了风月,而是为了那份在泥泞中依然努力绽放的善意。
“石头,”陈彦站起身,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决然,“收拾一下,我们出去走走。”
“真的?公子!”石头闻言,立刻跳了起来,满脸惊喜。
赵修远也惊讶地看向陈彦:“师弟,你……你要去看那百花会?”
陈彦点了点头,并未多解释:“嗯,去见识一下府城的盛事,总是闭门读书,也非良策。师兄要同去吗?”
赵修远犹豫了一下,终究抵不过好奇,也站了起来:“好,我也去瞧瞧!三叔,您呢?”
陈延岳本想劝阻,但见陈彦神色坚定,不似要去寻欢作乐,便道:“我跟你们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于是,四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朝着百花会的主会场——位于城中心的大观园走去。园外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园内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座装饰得富丽堂皇的舞台搭建在园中湖泊之上,台下设满了雅座,坐着府城的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以及众多文人墨客,外围则是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陈延岳凭借着一身力气,好不容易在人潮中为四人挤出了一小块立足之地,位置虽偏,但也能看清舞台。石头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从未见过的奢华场面,嘴里不时发出“哇”、“啊”的惊叹声。赵修远也是目不转睛,看着台上莺歌燕舞,听着周围人的议论,脸上满是新奇和兴奋。陈彦则相对平静,目光扫过全场,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百花会正式开始。司仪一番慷慨陈词后,各位参选的花魁便按照抽签顺序,依次登台献艺。首先出场的是“藏春阁”的柳依依,她一身艳红舞衣,身段妖娆,一曲胡旋舞跳得热情如火,赢得满堂彩。“好!跳得好!”赵修远忍不住低声喝彩,石头也看得眼花缭乱。 随后便有与她交好的才子高声献上早已备好的诗词,极尽赞美之能事,什么“回眸一笑百媚生”、“霓裳羽衣动四方”之类,引得台下其支持者纷纷投掷金银作为“缠头”,场面热烈。
接着是“红袖招”的玉芙蓉,抱着一把琵琶,低眉信手续续弹,唱了一曲婉约动人的江南小调,歌声如泣如诉。“这曲子唱得真不错,听得人心里酸酸的。”陈延岳也点评道。 同样有才子献诗,称赞其“犹抱琵琶半遮面”、“此曲只应天上有”。缠头亦是不菲。
其后几位花魁也各展所长,或歌舞,或乐器,或书画,皆有不俗表现,台下喝彩声、投掷金银玉器之声不绝于耳,气氛一浪高过一浪。司仪适时宣布,下一环节,特邀现场才子即兴以“情”为题赋诗,为心仪的花魁助阵,诗词水准也将计入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