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点向其中一颗黯淡的晶体:“但无论哪种失败,结局都是被强行弹出虚拟世界——那种从极致痛苦或绝望里骤然抽离的眩晕,和死过一次也差不了多少。”

海瑟音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晶体:“可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阿格斯的指尖刚触到最后那颗晶体的展柜,镜面忽然泛起一层涟漪,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屏障碎裂了。他收回手,指尖沾了点冰凉的雾气,缓缓点头:“你说得对,确实没那么简单。”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晶体里封存的秘密:“那第十二次成功……代价远比你们想的要重。”

阿格斯的声音像灌了铅,每一个字都沉得砸在地上:“他其实……经历了更多。”

海瑟音眼眸猛地一震,下意识转头看向周围——这间如收纳馆般庞大的房间里,那些铁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层层叠叠堆满了棱锥状的记忆凝晶,数量何止千百。方才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柜台那十二颗蓝光晶体上,此刻才惊觉,整个房间的凝晶,竟都散发着相似的微弱光晕。

“这些……”她的声音有些发紧,“难道都是……”

阿格斯的头垂得更低,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千钧重负:“到第七万八千六百七十二次,他才成功。”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刻律德菈猛地瞪大了眼,下意识看向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忆凝晶——原来柜台那十二颗只是缩影,这满室的晶体,每一颗都藏着一次失败的痕迹,一次痛彻骨髓的重来。

海瑟音的指尖微微发抖,望着最亮的那颗晶体,忽然明白那蓝光里为何藏着一丝近乎破碎的坚韧。七万多次的剧痛与绝望,哪里是“十二次尝试”能概括的重量。

海瑟音指尖轻轻搭上柜台边缘的一颗记忆凝晶,冰凉的触感刚传来,眼前便涌入一片混乱的光影——玄霄正举着断矛在街巷间奔走,黑袍上溅满黑潮的黏液,身后却传来城邦居民的嘶吼:“他和黑潮是一伙的!是他引来的怪物!”

箭矢穿透他的肩胛,他踉跄着回头,眼里最后映出的,是曾经守护过的人举着武器的模样,随后便重重栽倒在血泊里。

她猛地收回手,指尖仍在发颤,又无意识触碰到旁边另一颗晶体。这一次,画面是无尽的黑雾,玄霄被数只扭曲的黑潮怪物撕扯着,短刃早已脱手,他咬着牙用身体护住身后的孩子,直到利爪穿透胸膛,视野才彻底被黑暗吞没。

“这些……”

海瑟音的声音发哑,“每一次失败,都藏着不同的死法?”

阿格斯的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涩意,缓缓点头:“是的,这些死法……有些甚至超出了我的想象和理解。”

他抬手抚过一颗布满裂纹的晶体,像是在触碰一道陈年的伤疤:“他明明是拼尽全力在护着城邦,却总有人把他当成祸患——被民众围堵在巷子里用石头砸死,被流言逼到绝境时遭人暗算……”

“更荒唐的是,”他顿了顿,喉结滚得艰难,“有的记忆里,他没死于黑潮,没死于人祸,却栽在了不知名的疾病里,高烧到意识模糊时被黑雾趁虚而入;还有几颗凝晶里……他是自己停下的。”

最后几个字轻得像叹息,却让房间里的空气更冷了几分。“在一次次重复的绝望里,连他自己都撑不住了。”

阿格斯别开脸,不敢再看那些晶体,“可下一次,他还是会睁开眼,重新站进那场没有尽头的试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