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收音机里持续不断的欢庆旋律,终究会随着年味的淡去而无可奈何地消散,只留下满地破碎的红色纸屑,在料峭春寒中打着旋儿。
正月十五那碗元宵,在清汤寡水里沉浮了几下,便软塌塌地散了架,甜腻的芝麻馅混入浊汤,仿佛预示着某种不祥。这个年,对于蜷缩在四方天地里的四合院大多数人家而言,便在一种心有不甘却又筋疲力尽的情绪中,潦草地、近乎狼狈地画上了句号。
然而,一种比冬日里最刺骨的穿堂风更加凛冽、更加黏稠湿冷、更加难以捉摸的气息,却开始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钻过门缝,附着在窗棂上,弥漫在每日清晨倒尿壶的寻常空气里。这种气息,并非源于院里禽兽们那些锱铢必较、为了一块煤核也能吵上半天**上不得台面的算计,而是来自更广阔、更令人心悸的外部世界。
它透过那台暗红色外壳的上海牌收音机略显嘶哑的喇叭,透过偶尔带回来的、带着油墨味的报纸上那些越来越密集的黑体标题,透过街头巷尾人们脸上日益微妙、欲言又止的表情和那些刻意压低了、却更显惊心的交谈碎片,隐隐传递过来,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在人的皮肤上。
何雨柱依旧是那个众人眼中的何雨柱,按时上班,在钢厂食堂的烟火气里掂着他的大勺,偶尔接点外面的私活,用油纸包回的烧鸡或卤煮改善着寡淡的伙食,旁若无人地听着他的收音机。
但他那层混不吝的、仿佛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外壳之下,却包裹着远比院里那些自诩精明者都要敏锐和警醒的嗅觉。
他像一只在丛林里生活了太久的老兽,已然捕捉到了风中传来的、不同寻常的“信号”,带着隐隐的血腥和硝烟味。
那收音机,不再是单纯的娱乐。某些熟悉的、软绵绵的戏曲或评书悄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腔调尖锐、亢奋得有些失真了的社论和批判文章,播音员的声音像是绷紧的钢丝,带着一种要将什么撕裂的决绝。一些陌生的、火药味十足的新词汇,像淬了冰的雹子,毫无征兆地砸在日渐沉闷的空气里,发出空洞而令人不安的回响。
他去给那位深居简出的大领导家做后续的招待餐时,能清晰地感觉到,连秘书和工作人员的神情都比以前更加凝重,脚步更急,交谈时声音压得更低,眼神里的戒备像是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那种弥漫在精美家具和饭菜香气之间的、无声的紧张感,挥之不去,甚至连他最拿手的红烧肉的浓油赤酱,也化不开那层寒意。
甚至在轧钢厂那人声鼎沸的食堂里,那种因为许大茂倒台而带来的短暂“平静”也被彻底打破了。
李副厂长更加活跃,像上足了发条的陀螺,身边聚集了几个同样眼神热切、言词激烈、袖口高高挽起的年轻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