辟邪老人那枯槁的面容上,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彻底剥落,如同干涸河床骤然龟裂。
他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带着一种刮擦朽木般的嘶哑,阴冷得仿佛能冻结地宫深处本就稀薄的空气:
“小子,来吧!让老夫这双行将就木的眼睛,好好瞧瞧……你究竟凭何狂言,要取老夫性命?”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砸在凝滞的空间里。
荆棘的回应,却像投入寒潭的一粒火星。
他嘴角猛地向上一扯,那弧度锐利如他即将凝聚的罡气,混合着桀骜与一丝近乎残忍的兴奋:“那你可要把那对老眼,给我瞪圆了!”
话音未落,他双臂骤然一震,似有风雷自虚无中炸响!
左手五指箕张,虚虚一握,精纯到令人心悸的罡气瞬间奔涌而出,凝实、拉伸、塑形——竟化作一柄半透明的、边缘流淌着冷冽青芒的长刀虚影!
几乎同时,右手并指如剑,同样的罡气洪流喷薄,瞬息间铸成一柄吞吐着炽白锋芒的罡气长剑!
刀剑虚影甫一成形,周遭的空气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仿佛被无形的锋刃切割、排斥。
刀罡剑影,青白交辉!
这匪夷所思的景象,如同两道惊雷劈入卫紫绫与谷月轩的眼底!
两人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聚罡成形!这并非什么高深内力外放,而是只存在于百年前那武道群星璀璨、传说如繁花盛开的时代,于古老典籍的残页断章中才偶有只言片语提及的至高境界!
那是真气精纯、心神意志与天地之息高度共鸣才能触摸的门槛!
谁能想到,这早已被岁月尘封、视为神话的绝技,竟在今日,在这幽暗阴森的地宫深处,活生生地重现于眼前!
谷月轩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宗师境界带来的沉稳几乎被这震撼冲垮;卫紫绫更是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眼中全是难以置信的眩光。
“桀桀桀……”辟邪老人发出一串夜枭般的刺耳怪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被冒犯的暴怒,更有一丝面对同等级手段的凝重与贪婪。
“好!好一手聚罡成形!倒真是小觑了你!”
他枯瘦如鸡爪的右手猛地抬起,并指如剑,遥遥指向荆棘。
不见他如何蓄力,一股带着浓郁血腥气的殷红罡气,便如同粘稠的血液般从他指尖疯狂涌出,瞬间凝聚、拉伸,化作一柄三尺长短、通体猩红、散发着不祥邪光的实体剑罡!
那血剑嗡鸣震颤,剑尖直指荆棘眉心,浓烈的杀伐之气几乎凝成实质,将空气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可惜,此等雕虫小技,本座——亦会!”
骄傲如辟邪老人,此刻却放下了所有矜持。
他深知,面对同样掌握聚罡之能的对手,抢占先机便是生死关键!
他身形一晃,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血色残影,真身已如鬼魅般欺近荆棘!
他所依仗的,并非什么精妙繁复的招式变化。
家传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其核心要义,早已被他淬炼得只剩下一个字——快!
快到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快到让对手的思维跟不上剑锋!
当然,在这纯粹的速度洪流中,也暗藏着几式配合这极致速度、足以瞬间定鼎乾坤的绝命杀招。
此刻,他即将刺出的,正是这压箱底的杀招之一——“诛邪旋锋”!
猩红的剑罡在他手中,不再是一柄剑,而化作了一道撕裂空间的死亡旋风!
他整个人围绕着如磐石般站定的荆棘,开始了疯狂的回旋!
每一次旋身,便是数十道、上百道凌厉到极致的血色剑罡泼洒而出!
这些剑罡并非直刺,而是带着强烈的回旋切割之力,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无死角地绞杀向中心的荆棘!
剑罡撕裂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厉啸,如同万千冤魂同时哭嚎。
坚硬的地宫石壁、粗大的石柱,在这狂暴的剑罡风暴面前,脆弱得如同豆腐,被切割出一道道深达数寸的恐怖沟壑,碎石粉尘簌簌落下,整个地宫都在剧烈震颤,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塌!
面对这足以将钢铁绞成齑粉的死亡漩涡,荆棘竟真的如他所言,纹丝不动!
他双脚如同生根般钉在地面,唯有上半身连同双臂,化作了一片模糊的残影!
左手那青芒流转的罡气长刀,右手那炽白吞吐的罡气长剑,在他身前舞动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光幕!
这不是简单的格挡,而是以攻代守,以快打快!
刀光剑影交织成一片森严的壁垒,每一次挥动都精准无比地斩在袭来的血色剑罡最薄弱之处。
叮叮当当!密集如骤雨打芭蕉的金铁交鸣声响彻地宫!
每一次碰撞,都炸开一团刺目的能量火花,青白与血红的罡气碎片四散飞溅,将地面灼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小坑。
荆棘的防御,竟真的如同巍峨刀山、险峻剑岳,任凭那血色风暴如何狂猛冲击,始终岿然不动,泼水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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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桀!”辟邪老人在高速旋转中发出一声得意的怪啸,那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切尽在掌握的阴狠。
“守得好!老夫要的,就是你像个乌龟壳一样死守!”
他浑浊的老眼毒蛇般锁定荆棘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从荆棘悍然闯入地宫开始,他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年轻人骨子里的特质——那是一种近乎偏执的进攻欲望,一种以命搏命的狠厉!
防守?绝非他所长!
此刻荆棘被迫全力防守,正是他计划中最完美的一环!
他就是要用这狂风暴雨般的极限快攻,将荆棘死死钉在原地,耗尽他的锐气,榨干他的真气,最终在他力竭的瞬间,给予致命一击!
地宫角落,谷月轩与卫紫绫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谷月轩虽已踏入宗师之境,但宗师亦有云泥之别。
眼前这两人的交锋,罡气碰撞的余波都让他感到皮肤刺痛,那快得超越常理的攻防节奏,更是让他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想要插手?那狂暴的罡气乱流如同无形的绞肉机,贸然闯入,只怕瞬间就会被撕碎!
他只能紧握双拳,体内真气奔腾,却找不到一丝介入的缝隙。
唯有卫紫绫!
她手中的宝剑并未出鞘,剑柄却被她五指攥得发白。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猎鹰,死死锁定在辟邪老人那高速移动、几乎化作一团血影的身形上。
一股决绝、惨烈的气息从她身上无声弥漫开来,那是她独有的“同生共死”宗师真意!
这真意毫无保留地释放,将她全部的精气神都凝聚于一点——她的剑尖!
她的心神,她的意志,她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鞘中那柄随时准备饮血的利剑之上。
她在等待,等待一个稍纵即逝的时机,一个辟邪老人因久攻不下而可能出现的、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刹那的破绽!
那时,便是她毕生最强杀招——“一剑生死”刺出的时刻!
这一剑,不成功,便成仁,目标只有一个——刺穿那枯瘦脖颈下跳动的喉管!
然而,卫紫绫更清楚荆棘此刻的心境。
那双在狂暴刀光剑影中依旧燃烧着炽热战意的眸子,无声地传递着他的意志——他要亲手,将这个带给师兄无尽痛苦、将逍遥谷逼入绝境的老魔头,斩于刀剑之下!
这份执念,比金石更坚。
她只能将杀意压缩到极致,如同引而不发的强弓,等待着荆棘的信号,或者……那最坏的结果。
风暴中心的荆棘,身体已快到了极致,双臂的残影几乎连成一片青白色的光茧。
然而,他的内心,却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境地。
狂暴的外在攻势,如同惊涛骇浪拍击礁石,反而将他意识深处最后一丝杂念彻底涤荡。
心湖澄澈,映照万物,纤毫毕现。
体内,《御气决》所修出的精纯真气,正以一种与外在狂暴截然相反的、近乎完美的平和韵律运转着。
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与真气的流转完美契合。
辟邪老人那如同永无止境的血色剑罡风暴,带来了恐怖的压力,也带来了最残酷的磨砺。
荆棘体内的真气,在这样高强度的防御消耗中,如同被置于天地熔炉内反复锻打的精铁!
消耗的速度惊人,但每一次循环,每一次压榨到极限后的新生,都让那本就精纯无比的真气,变得更加凝练、更加致密!
仿佛有无形的大手,在疯狂地挤压着丹田气海中的真气云雾!
压缩!再压缩!
就在这极限的拉锯中,荆棘的精神高度凝聚,内视己身。
他清晰地“看”到,那奔流不息、如同雾海翻腾的丹田气旋中心,一点异样的变化正在发生。
翻滚的雾气在某种难以言喻的法则作用下,密度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一缕缕精纯到极致的真气,开始违背常理地……液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