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县城头的梆子敲过三更,王基还站在垛口前。城外蜀军的营寨连成片,篝火映得半边天都红着,却静得没半点声响——赵云的兵竟没趁夜劫营。他捏了捏冻得发僵的手指,身后的亲兵低声道:“将军,司马懿大人的回信该快到了吧?咱们守了三日,蜀军没攻城,倒像是在等什么。”
王基没回头。他望着蜀营中央那顶最大的帐篷,帐前插着“赵”字旗,却总觉得那帐后藏着更沉的东西。前几日往长安送信时,他特意提了蜀军的动向——赵云只围不攻,营里的粮草却源源不断往里头运,倒不像是急着进兵的样子。
“等的不是司马懿。”王基忽然开口,指尖在城砖上划了道痕,“是庞统。”
话音刚落,城外忽然起了动静。不是喊杀声,是车轮碾地的声音——蜀营里竟推出来几十架投石机,木臂在篝火下泛着冷光,却没架上石弹。王基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蜀营前忽然竖起块丈高的木牌,上面用黑漆写着几行字,火把一照,城上的魏兵都看清了——
“魏廷苛政,民不聊生。武功百姓若开城归汉,免三年赋税;魏兵降者,既往不咎。”
“混账!”身边的偏将骂了句,就要让人射箭把木牌射倒。王基伸手拦住了:“别射。你看城下——”
城下的土路上,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百姓正往城门跑,手里还提着篮子。蜀兵没拦,反倒给他们让了路。百姓跑到城下喊,说蜀军在营外分粟米,还帮着修补被魏兵拆了的农具。城上的魏兵有不少是本地出身,听见这话,手里的弓都松了松。
天快亮时,东门忽然传来骚动。是几个守城的兵卒想偷偷开城门——被王基抓了个正着。他没杀他们,只把人捆在旗杆下,自己蹲在旁边抽旱烟。烟袋锅里的火星明灭,他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轻咳——是城里的老县丞。
“将军,”老县丞递来个布包,里面是刚蒸的麦饼,“城里的粮快不够了。前几日魏兵征了冬麦当军粮,百姓家里都空着……再守下去,怕是要出乱子。”
王基咬了口麦饼,噎得直皱眉。他知道老县丞没说谎——昨夜巡城时,他看见不少百姓聚在城隍庙前,眼里的光跟城外蜀军的篝火似的,亮得发慌。
日头刚爬过东边的土塬,蜀营忽然动了。赵云的兵没架云梯,反倒推着十几辆牛车往城下走,车上装着的不是军械,是麻袋——麻袋口没扎紧,滚出几颗饱满的粟米。王基在城头看得清楚,心沉得像坠了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