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陇东的塬上就起了动静。不是刀枪碰撞的脆响,是镰刀蹭过磨刀石的沙沙声,混着老乡家土灶烧柴的噼啪声,裹在晨露里,软乎乎的。姜维披了件短褂走出帐,见田埂上已蹲了不少人——蜀兵扎着绑腿,魏兵卷着袖口,手里的镰刀都磨得亮晃晃,映着刚冒头的日头。
“姜将军早!”郝昭从渠对岸跳过来,裤脚沾着草屑,手里还捏着两个热麦饼,“俺让伙房烙的,就着露水吃,顶饿!”
姜维接过来咬了口,饼边焦脆,里头的麦香烫得舌尖发麻。“郝将军也早。”他指了指远处的麦垄,“老乡们都来了?”
“早来了!”郝昭往塬上努嘴,那边影影绰绰都是扛着扁担的身影,“说要跟咱们比着割——谁割得快,中午请谁喝酸汤!”
话音刚落,乡老举着个牛角号站在田埂最高处,“呜——”一声长响,塬上顿时热闹起来。蜀兵魏兵跟着老乡往麦垄里钻,镰刀起起落落,金晃晃的麦秆成片倒下,露出黑黢黢的土。
姜维也抄起镰刀,蹲在麦垄里割。蜀地的麦秆软,他割得熟手,一把攥住十来根,刀刃贴着土一拉,“唰”地就断了。刚要捆成束,却见旁边的魏兵捆得更巧——用麦秆在中间一绕,拧个结就成了,比蜀兵用草绳捆省一半功夫。
“这法子巧!”姜维赞了句。
魏兵咧嘴笑,手把手教他:“得选最粗的麦秆,绕两圈再拧,结实!”两人一个割一个捆,倒比各干各的快了不少。
日头爬到头顶时,塬上飘起了饭香。老乡家的婆娘提着篮子往田埂上送酸汤,见了蜀兵就往碗里多舀勺酸菜,见了魏兵就往饼里多夹块咸菜,笑得眼角堆着纹:“快吃!吃饱了下午有力气!”
郝昭蹲在渠边喝汤,见对岸的姜维正帮着魏营的兵挑麦捆——蜀兵的扁担韧,挑着麦捆在田埂上走得稳。他把碗一搁,也跳过去搭手:“俺们魏营的麻袋厚实,装麦时用俺们的!”
两人正合力把麦捆往麻袋里塞,郭淮带着几个亲兵从散关过来了。郭淮本是奉司马懿之命来看看“有无异动”,却见蜀魏兵混在麦垄里说笑,老乡还往魏兵碗里塞饼,脸当即沉了沉,扯住个魏兵就问:“你们忘了自己是魏营的?竟跟蜀兵混在一处!”
那魏兵手里还攥着半块蜀兵给的糖饼,梗着脖子道:“郭将军,麦不分蜀魏,割麦的力气也不分啊!俺们帮蜀兵挑麦,他们帮俺们捆麦,快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