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再见华佗。

车队一路向北,坚定不移。越往北行,天空便愈发显得阴沉,铅灰色的厚重云层低低地垂挂着,仿佛触手可及,无形中带来一种压抑感,让人呼吸都有些滞涩。

凛冽的北风如同无数柄无形的冰刀,带着刺骨的寒意,呼啸着刮过旷野,打在人的脸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道路两旁,夏日里曾有的葱茏草木早已凋零殆尽,视野所及,只剩下大片枯黄瑟缩的野草,在无情寒风中剧烈地颤抖着,天地间一派万物肃杀、了无生机的深秋荒凉景象。

在这略显沉闷压抑的旅途中,最为活跃、仿佛不知寒冷为何物的,莫过于赵雨和黄舞蝶这两位少女。

两个年纪相仿、性情又格外投契的姑娘并辔骑行,身上裹着厚厚的冬衣,小脸却暴露在寒风中,被吹得红扑扑的,宛如熟透的苹果。

她们似乎完全感受不到那刺骨的寒意,依旧兴致勃勃,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清脆的声音如同冰凌敲击,打破了旅途的寂静。

“舞蝶妹妹,你快看那边远处的山!光秃秃的,连棵树都难得看见,跟我们常山那边郁郁葱葱的景色真是完全不一样呢!”赵雨指着远方起伏的山峦,语气里充满了新奇。

“是啊,赵雨姐姐,”黄舞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点头附和,眼中也带着探索的光芒,“我听爹爹和太史叔叔说过,朔方那边比这里还要冷得多呢!到了冬天,会下好大好大的雪,铺天盖地的,能把整个原野都盖住,白茫茫一片,可壮观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赵雨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我还没见过那么大的雪呢!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打雪仗、堆雪人了!”

她们时而热烈地讨论着枪法刀术的心得,时而兴奋地猜测着朔方那边可能有的新奇事物,银铃般的欢快笑声和清脆的对话声,如同寒冬里跳跃的火苗,为这漫长而略显单调沉闷的北上旅途,注入了无限的生机与活力。

而整个队伍中,最让黄忠夫妇感到由衷欣慰,甚至觉得这凛冽寒风都带着暖意的,无疑是他们的儿子黄旭。

这个曾经在襄阳城中,被病魔折磨得气息奄奄、数次在鬼门关前徘徊的孩子。

如今穿着厚实暖和的崭新棉衣,小脸虽然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却精神头十足,眼神明亮,不仅没有像往年一入冬便咳嗽不止、缠绵病榻。

反而在队伍中途休息时,能像只撒欢的小狗般,跟着姐姐黄舞蝶和新认识的赵雨姐姐跑跑跳跳,嬉戏打闹,甚至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灵活地爬上那对于他来说还不算矮的马车踏板。

更让黄忠暗暗称奇的是,这小子的力气,似乎也比寻常同龄的孩子要大上不少,拎个小包袱、拿点轻便东西,丝毫不显吃力。看着儿子这般健康、活泼、充满生命力的模样。

黄忠夫妇只觉得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填满,此前数年求医问药的所有艰辛与绝望,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化作了对凌云无尽的感激。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来莺儿。

她身上虽然裹着甄姜特意为她准备的、厚厚的粗布披风,试图抵御这北地的严寒,却依旧被那无孔不入的冷意冻得脸色有些发白,缺乏血色,那双曾经只用来抚琴作画的纤纤玉指,此刻也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僵硬。

北地的这种深入骨髓的苦寒,与她曾经在洛阳芳泽阁中享受的锦衣玉食、温暖如春的舒适生活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置身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但她只是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紧咬着下唇,从未发出一声抱怨。偶尔在车队休息、下车活动筋骨时,她还会努力地对关切望来的甄姜和凌云,挤出一个表示自己无碍的、带着些许苍白的微笑。

这份出乎意料的坚韧与沉默的承受力,让细心的甄姜看在眼里,也不禁在心中暗自点头,对这个女子又高看了一眼。

这一日,车队正行进在一条相对偏僻、人烟稀少的官道上,四周愈发荒凉。

忽然,眼尖的斥候回报,前方出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正顶着呼啸的寒风,步履蹒跚地艰难前行。

走得近了些,才看清是一老一少。老者约莫六七十岁年纪,背上背着一个半旧的木质药箱,身形略显佝偻,但步伐尚算稳健;旁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两人在这荒凉的北地官道上踽踽独行,显得颇为突兀和罕见。

凌云骑在马上,目光锐利,远远望去,觉得那老者的身形步态隐隐有些眼熟,心中一动,便下令整个车队放缓行进速度。待双方距离更近一些,他定睛仔细一看,不由心中大喜过望。

连忙一勒缰绳,利落地翻身下马,快步迎了上去,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惊喜,扬声问道:“前面可是华先生?可是元化先生当面?!”

那老者闻声停下脚步,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癯矍铄、布满了岁月痕迹却精神健旺的面容,须发皆已雪白,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清澈有神,炯炯然透着智慧与仁和的光芒——不是那位名满天下的神医华佗,还能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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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佗见到迎面走来的凌云,也是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温和而了然的笑意,抚着银白的长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