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深处，御书房内灯火通明。武烈并未安寝，而是听着跪在阴影中的暗卫低声禀报。暗卫将望月楼内发生的一切，包括赵国疑似公主女扮男装试探、萧瑟夸张的吹嘘、月瑶出对以及现场的种种细节，都巨细无遗地呈报上来。

武烈听完，手指轻轻敲着龙案，脸上看不出喜怒。“继续盯着，尤其是镇北王世子那边，务必保证他的安全。赵国的人……也盯紧点，看看他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是！”暗卫应声，悄无声息地退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直坐在下首的大皇子武泰，此刻眉头紧锁，忍不住开口：“父皇，儿臣有一事不明。”

“讲。”武烈目光扫向自己这个勇武有余、心思却稍显耿直的儿子。

“是关于萧瑟法场放走那些囚犯之事。”武泰语气中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满，“他如此儿戏，视国法如无物，纵放三十六个死囚离去，虽说是赌约，但万一无人归来，岂非让朝廷颜面尽失，让国法成了笑话？儿臣觉得，此事……是否太过荒唐？当时就该阻止他。”

武烈看着武泰，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更多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他叹了口气，道：“泰儿，你看事情，往往只看到表面。你以为萧瑟那小子，真的只是为了逞一时之快，或是所谓的纨绔赌约？”

武泰一愣：“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武烈语气笃定，“朕且问你，那三十六名死囚，你可曾仔细看过他们的卷宗？”

武泰摇了摇头：“儿臣……未曾细看。”

“朕看过了。”武烈沉声道，“那三十六人，看似都是死刑犯，但仔细核查，其中或因饥寒交迫偷盗御赐之物而被判斩立决，或因顶撞豪强被罗织罪名陷入死牢，或因缴不起苛捐杂税被污为抗税造反……真正十恶不赦、非杀不可的，寥寥无几！萧瑟放走的，几乎都是些可杀可不杀，甚至是被冤判之人！”

武泰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震惊：“父皇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或者说，这很可能就是萧瑟那小子布局的意思！”武烈眼中闪烁着精光，“他看似胡闹，实则精准地挑出了这批人。他给了他们三个月的自由，不是让他们去逍遥法外，而是给了他们一个选择，也给了朝廷，给了朕，看了清楚这天下人心的机会！”

武烈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声音低沉而有力：“你想想，若三个月后，这些人感念朝廷法外开恩（虽是萧瑟个人行为，但百姓会视为朝廷的宽容），感念生的希望，大部分甚至全部自愿归来领死……那说明什么？说明天下百姓，对朝廷仍有敬畏，仍有归属之心！说明朕的子民，心中仍有信义！”

“反之，”武烈转过身，目光如炬，“若无人归来，或只有寥寥几人归来……那便说明，民心已失，律法之威荡然无存！那朕就要好好想一想，是律法过于严苛，是底层官吏执行出了问题，还是这天下，已然积弊到了何等程度！这比杀三十六个无足轻重的死囚，重要千倍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