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公之策,稳妥有余,却恐有后患。旧臣之心,非一朝一夕可变,若处置不当,易成隐患。”她的声音清冷而干脆,一开口便直指核心。
“魏王之议,看似果决,实则是在为武家培植私党,置陛下于天下士人之对立面,乃取祸之道。”
陆羽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依婉儿愚见,当取二者之中。可以‘贤’为标准,设‘考功’新法。无论旧臣还是新贵,无论李氏还是武戚,皆以实绩论英雄。能者上,庸者下。如此,既可安抚旧臣之心,又可杜绝外戚专权之路,将用人之权,牢牢掌握在陛下手中。”
说完,她才惊觉自己言语过多,连忙起身请罪:“婉儿妄言,请帝师大人恕罪。”
“说得很好。”陆-羽的脸上露出一丝赞许,“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他提笔,将上官婉儿方才所言的精要,以一种极为精炼的语言,在纸上迅速记下,那手颜筋柳骨的书法,在烛火下笔走龙蛇,看得上官婉儿一阵失神。
她发现,自己竟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没有宫闱中的尔虞我诈,没有朝堂上的战战兢兢。
只是两个人,一盏灯,一壶茶,讨论着关乎天下未来的大事。他尊重她的见解,欣赏她的才华,这种纯粹的、智力上的交锋与共鸣,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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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她头顶那片混乱的情感色彩,悄然发生了变化。
【羞愤-100】->【惊疑-20】
【委屈-80】->【释然-10】
【好奇+30】->【欣赏+70】
【一丝期待+5】->【一丝心安+40】
夜渐渐深了。
两人就着烛火,将一份份文书梳理剖析。陆羽总能从最宏观的视角切入,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本质;而上官婉儿则能以女性独有的细腻,补充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仿佛是相识多年的老搭档。
门外,胖管家赵三偷偷扒着门缝,看得目瞪口呆。
他原以为今夜能听到些不可描述的声音,为帝师府的香艳传说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结果,他听了一夜的“考功之法”、“漕运之弊”、“边防之策”……
“帝师大人……这……这也叫侍寝?”赵三揉了揉眼睛,满脸都写着“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他只觉得,自家这位帝师大人,脑回路可能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当窗外透进第一缕晨光时,上官婉儿才惊觉,竟已过去了一整夜。
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却发现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陆羽放下手中的毛笔,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辛苦了。”他看着上官婉儿,目光温和,“书房东侧的偏殿,已经命人收拾干净了,你去歇息片刻吧。”
他的语气,自然得就像在吩咐一个下属,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怀。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她的确是累了,心累。这一夜的大起大落,比她处理十天政务还要耗费心神。
她起身,盈盈一拜,转身走向偏殿。
走到门口时,她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了一句。
“大人……为何?”
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替她解围?为何要将一场羞辱,变成一场论道?
陆羽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淡淡道:“因为上官待诏的才华,应该用在笔墨纸砚上,而不是锦被罗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