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路比想象中难走。入秋的草木虽未全枯,却带着湿冷的潮气,踩在脚下滑溜溜的。老妇走在最前,手里拄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时不时回头提醒:“这儿有石头,当心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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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农之子紧随双经渡身后,指着前方一片浓绿的林子:“就是那儿!阴坡背风,常年不见日头,药材长得慢,但药性足。”
越往林子深处走,寒气越重。地上积着厚厚的腐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偶尔能看见几株破土而出的细辛,紫色的花穗藏在叶片下,像一颗颗小星星。药农之子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泥土,将细辛连根拔起:“先生你看,这根须白净,是好药!”
双经渡接过细辛,放在掌心细看。根须粗壮,断面呈黄白色,凑近闻有辛辣气,正是入药的佳品。“不错,”他赞许地点头,“细辛能温经散寒,通窍止痛,配麻黄正好解寒邪闭表之症。”
老妇也学着样子寻找,却在拨开一丛灌木时“哎哟”一声。双经渡连忙回头,见她捂着脚踝,额上渗出汗珠。“怎么了?”
“踩滑了,”老妇咬着牙想站起来,却疼得倒吸冷气,“好像扭着筋了。”
双经渡放下药篓,蹲下身查看。她的脚踝已有些红肿,按上去时老妇疼得皱紧了眉。“是筋脉拉伤,”他轻轻转动她的脚踝,“《内经》说‘筋者,主束骨而利机关也’,得先顺筋通络。”
他从药篓里取出随身携带的艾草,揉成小团点燃,在她脚踝周围熏烤。温热的烟气裹着药香,老妇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好多了,”她试着动了动脚,“不那么疼了。先生你继续采药,我在这儿歇会儿就行。”
双经渡叮嘱药农之子照看她,自己则往林子深处走去。那里的麻黄长得更高,茎秆粗壮,叶片呈狭线形,正是入药的上品。他小心地割下麻黄茎,捆成一束放进药篓,心里盘算着药量——按目前的寒疟患者来看,至少需要五十束才能应付,还得留些备用。
“先生,这里有好大一片!”药农之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双经渡循声走去,只见一片开阔的坡地上长满了麻黄,青绿色的茎秆在风中微微晃动。他刚要迈步上前,却见药农之子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小心!”双经渡心头一紧,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衣角。
药农之子滚到坡底,撞在一块岩石上才停下。双经渡快步跑下去,见他捂着胳膊,袖口已被血染红。“怎么样?”他扶起药农之子,小心地解开他的衣袖。
一道寸许长的伤口划在小臂上,皮肉外翻,渗着鲜血。幸好伤口不深,没有伤及筋骨。双经渡从怀里取出干净的布条,又摘下几片止血的草药嚼烂,敷在伤口上,再用布条仔细包扎好。“疼吗?”
药农之子咬着唇摇了摇头,眼里却含着泪:“不疼……就是耽误采药了。”
双经渡摸了摸他的头,目光落在他紧攥着的拳头上——那手里还攥着一把刚采的麻黄。“傻孩子,”他的声音软了些,“药材再好,也不如人重要。”
老妇拄着木杖慢慢走下来,见这情形,嗔怪道:“让你小心点,偏不听。”嘴上说着,却从布兜里掏出块干粮递给他,“先垫垫肚子,缓缓劲儿。”
三人歇了片刻,药农之子坚持继续采药,双经渡便让他在旁整理采好的药材,自己和老妇动手。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堆积的麻黄和细辛上,药香混着泥土的气息,竟让人忘了身处险境。
当药篓装满时,日头已过正午。双经渡背起最重的药篓,药农之子拎着半满的篓子,老妇则拄着木杖断后,三人慢慢往山下走。
快到山脚时,药农之子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道:“先生你看,那是不是刺史大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