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喝了参汤,气息渐渐平顺,拉着双经渡的手直念叨:“先生是活菩萨…我那口子要是能撑到先生来,也不至于…”话说一半,喉间像被什么堵住,只剩浑浊的泪珠子往下掉。庙门口的老妇听见动静,端着刚煎好的药走过来,往老汉手里塞了块蒸饼:“吃点东西就好了,先生不是说吗,活着的人得好好活。”
刺史望着这一幕,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对身后的衙役道:“把匾挂起来吧,就挂在庙门上方,让进出的人都看看。”衙役们搬来梯子,木匾挂上时,“咚”地撞了一下门楣,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几只麻雀。
就在这时,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跌跌撞撞冲进庙,怀里抱着个孩子,孩子的脸烧得通红,嘴唇却泛着青紫。“先生!先生救命!”汉子的声音都劈了,膝盖一软就跪在了泥地上,“这孩子今早还好好的,突然就烧起来了,浑身打颤,跟之前那些病人都不一样!”
双经渡心头一紧,刚才那点轻松瞬间荡然无存。他接过孩子,指尖刚碰到那滚烫的额头,就发现不对劲——这热度比寻常温疟要高得多,而且孩子的皮肤摸起来不是湿热,反倒带着种奇怪的凉汗,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
“脉细如丝,却又沉得按不住…”双经渡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手指在孩子腕上反复探查,“呼吸也不对,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肺管子。”他掀开孩子的衣襟,只见那胸口的皮肤下隐隐有青色的筋络跳动,像有小蛇在皮下钻。
随安端着药碗回来,见状吓得手一抖,药汁洒了半盏。“这…这是什么病?”他声音发颤,这些日子他们见的温疟,都是高热、出汗、打摆子,从没见过这样的。
刺史也凑了过来,看清孩子的样子,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该不会是…是新的疫鬼吧?”他后退几步,撞到了身后的药架,几包草药“哗啦”掉在地上,其中一包是刚采的青蒿,叶子散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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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经渡没理会众人的慌乱,他取来银针,在孩子的曲池穴上轻轻一点,针尖立刻渗出黑紫色的血珠。“不是温疟,”他沉声道,“是寒疟。”随安赶紧翻出《黄帝内经》,手指在“疟论篇”上飞快地划着:“‘寒疟者,寒多热少,阴气积于内,阳气不得达…’”
“没错,”双经渡点头,从药箱里取出几片干姜,“这孩子是寒邪入体,积在脏腑里了。寻常的清瘟药不对症,得用温散的方子。”他一边说着,一边让随安取来麻黄、桂枝,手指捏着药材,鼻尖萦绕着干姜的辛辣气。
汉子跪在地上,听着这些陌生的名词,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淌:“先生,您一定要救救他…他爹娘都染疫走了,就剩这一根独苗了…”庙门口的百姓也围了过来,窃窃私语声像潮水似的涌过来,刚才挂匾的欢喜劲儿,转眼间就被新的恐惧冲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