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少年“唔”了一声,浑浊的眼睛睁开条缝。暗红的血珠顺着耳垂滚下来,滴在草席上,晕开小小的红点。放了七八滴,双经渡才用干净的麻布按住伤口:“去取碗青蒿汤来,稍凉些给他灌下去。”
妇人忙不迭地应声,踉跄着往灶房跑。那里老妇正蹲在竹匾前翻青蒿,见她慌慌张张的样子,皱眉道:“慢些走,地上滑。”
妇人刹住脚,抹了把泪:“婶子,您帮我看眼火,我家娃……”
“晓得了,去吧。”老妇没抬头,手指抚过青蒿叶,叶片边缘的锯齿硌得指尖微疼。她想起儿子小时候,总爱摘田埂上的青蒿玩,说这草闻着像太阳的味道。有次他摘了一大把回来,被她嗔怪“疯跑什么”,如今想再听那声“娘”,却只能在梦里了。
灶上的药罐咕嘟作响,药香混着青蒿的清苦味飘出来。老妇起身掀开盖子,见褐色的药汤正翻着小泡,便用长柄勺搅了搅。这药方是双经渡定的,青蒿配知母,加了点甘草调和苦味,她这几日看下来,竟也记熟了每味药的分量。
“婶子,汤好了吗?”妇人的声音从医棚方向传来。
老妇应着“就来”,用粗瓷碗舀了半碗药汤,放在地上晾着。刚转身要回竹匾旁,就见双经渡扶着那少年走过来,少年脚步虚浮,却已能自己站稳。
“让他在灶边坐会儿,暖和些。”双经渡对妇人说,又转向老妇,“劳烦您照看片刻,我去看看那边的病人。”
老妇没说话,只是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光映在少年脸上,他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老妇凑近些,才听清他在念“娘,我冷”。
她心里猛地一揪。儿子临终前也是这样,烧得浑身滚烫,却一个劲喊冷,抓着她的手不肯放,直到最后力气耗尽,手才慢慢松开。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少年的额头,比刚才确实凉了些,可那股寒意,却像顺着指尖钻进了她自己骨头缝里。
“喝口汤吧。”老妇端起晾温的药碗,递到少年嘴边。
少年起初不肯张嘴,她耐着性子哄:“喝了就不冷了,你娘要是在,也会让你喝的。”这话一出口,自己先愣住了——多久没这样跟人说过话了?自从儿子走后,她就像被冻住了,见谁都觉得碍眼,听谁说话都觉得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