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那苏医匠会不会不愿见咱们?”药童啃着干硬的麦饼,饼渣掉在草上,引来几只蚂蚁。
“他会的。”双经渡望着墙上那道漏进来的阳光,光里浮动的尘埃像是无数细小的病邪,“真正的医者,见了能救命的方子,就像饿汉见了馒头,藏不住的。”
第三日清晨,捕头果然来领人了。只是他脸上没了先前的倨傲,眼角还带着红血丝,想来是夜里没睡好。“苏老头家在西街,你要是敢耍花样,我这刀可不认人。”他说着,却悄悄往双经渡手里塞了个油纸包,里面是两个还温热的肉包子。
苏医匠的药铺在巷子深处,门楣上“杏林春”三个字被虫蛀得只剩个轮廓。双经渡推门时,一股浓重的药味混着汗馊气扑面而来,院子里晒着的草药蔫头耷脑,显然多日无人打理。
“谁啊?”西厢房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
“在下双经渡,特来拜访苏老丈。”双经渡推开虚掩的房门,只见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正蹲在床前,用布巾擦拭着一个少年的额头。少年约莫十六七岁,面色潮红,嘴唇干裂,呼吸时胸口起伏得厉害,像是拉着一架破旧的风箱。
老者猛地回头,眼里布满血丝,浑浊的眼珠在双经渡身上转了两圈,忽然抓起桌上的药杵就往他身上砸:“滚!都给我滚!那些个说能治病的,不是要我家传的医书,就是要我这老骨头去换药材,没一个真心想救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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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杵擦着双经渡的肩头飞过,砸在门框上,木屑溅了一地。双经渡却纹丝不动,目光落在少年搭在床沿的手腕上:“老丈且息怒。令郎脉浮而数,舌尖红绛,这是湿温已传入心包,若再用柴胡汤强行发汗,只会耗竭津液,怕是……”
“你怎么知道我用了柴胡汤?”苏医匠的手僵在半空,药杵“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墙上,望着双经渡的眼神里,惊讶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你……你真能治?”
双经渡走到床边,指尖搭在少年腕上,闭目凝神片刻,忽然开口:“取白虎汤加苍术,石膏用四两,先煎半个时辰,再入知母、甘草、粳米,最后放苍术三钱。记住,药要温服,不可放凉。”
“白虎汤是治大热的,我儿明明身上摸着不烫,只是骨头缝里发燥,你这方子不对!”苏医匠梗着脖子反驳,却悄悄往灶房的方向挪了挪脚。
“老丈可知‘湿遏热伏’?”双经渡翻开随身携带的《内经》,指着其中一页,“湿邪裹着热邪,就像烧红的炭被湿泥盖着,摸上去不烫,里面却能灼伤人。白虎汤清其热,苍术化其湿,就像把湿泥拨开,让热气散出来。”
苏医匠的喉结动了动,忽然转身往灶房跑,草鞋踩在地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双经渡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对药童道:“你去看看,老丈的药箱里是不是有罐二十年的陈皮?取三钱来,待会儿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