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集 行中悟空

张老看着那锭银子,手都在发抖,嘴唇翕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先生,我……我无以为报啊。”

“你在医馆这些日子,把药材打理得井井有条,帮了我不少忙,这便是回报了。”双经渡将银子塞进他手里,指尖的温度透过布帛传过去,“路上保重,到了家,给孩子好好调养,若有难处,托人捎个信来,我尽力相助。”

张老再也忍不住,老泪纵横,对着双经渡深深鞠了一躬:“先生的大恩大德,我张老汉记在心里了。若有来生,我做牛做马报答您!”

送走张老,双经渡站在医馆门口,望着他蹒跚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轻轻叹了口气。阿竹走上前:“师父,张老就这么走了,怪舍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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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双经渡转身回屋,“他有他的牵挂,能回去护着家人,也是好事。”

只是他没说,方才张老鞠躬时,布包里掉出一片干枯的艾叶,那是药圃里最早成熟的一批艾草,张老曾说要留着给孙子做驱蚊的香囊。

张老走后的第三日,一封来自南方灾区的急信送到了双济堂。送信的是个风尘仆仆的驿卒,浑身沾满了泥点,见了双经渡便急忙道:“双先生,这是晋王殿下托我转交的信,他说您见了信便知。”

双经渡拆开信,晋王的字迹遒劲有力,字里行间却透着一股与往日不同的沉敛。信中说,灾区瘟疫初定,百姓感念朝廷赈灾之恩,竟自发在城外建了一座生祠,供奉他的牌位。他初时惶恐不安,觉得自己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担不起如此厚待,直到看到百姓对着牌位祈愿“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才明白他们敬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份“为官者当为民”的念想。

“……经此一事,方知先生昔日所言‘权势不及民心’,字字珠玑。弟子从前执着于功名,总想着建功立业,如今才懂,能让百姓安稳度日,便是最大的功业。”

双经渡将信读了两遍,递给身边的弟子们传阅。阿木看完,抚掌道:“晋王殿下真是变了,从前见他时,总觉得浑身带着锐气,如今字里行间都透着温和。”

“是在‘行’中悟了‘空’啊。”双经渡望向窗外,老槐树枝叶婆娑,“他从前执着于‘我要做成什么’,如今明白了‘我该做什么’,执念去了,心也就宽了。”

正说着,李修远的亲信悄然来到医馆,带来了灾区的另一些消息。原来晋王在灾区不仅发放粮草,还亲自动手搭建棚屋,甚至跟着药农去山里采药。有一次,为了救治一个染疫的孩童,他彻夜守在隔离棚外,亲自煎药喂药,直到孩子退烧才肯歇息。百姓们都说,这位王爷不像个贵人,倒像个邻家的兄长。

“李大人说,晋王殿下如今声望日隆,朝中已有大臣上书,说他有仁君之相。”亲信低声道。

双经渡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声望是虚,民心是实。他若能守住这份心,比什么声望都强。”他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嘱咐晋王“莫忘初心,勿被虚名所累”,又让亲信带回一些新制的防疫药丸,说是雨季将至,恐有反复。

亲信走后,阿竹不解地问:“师父,晋王殿下如今得民心,又受陛下看重,将来或许能成大事,您为何不让他顺势而为呢?”

双经渡拿起一本《金刚经》,翻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一句,轻声道:“顺势而为,若‘势’是民心所向,自然该为;可若‘势’成了执念,便容易迷失。你看这世间万物,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从不住留,却自有生机。人也一样,守住本心,不执着于得失,才能走得长远。”

弟子们似懂非懂,却记下了他的话。

几日后,京城传遍了晋王在灾区的事迹,连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将他的故事编成了新段子,听得百姓们拍手叫好。有人说,晋王这是脱胎换骨了;也有人说,这都是双经渡先生教化得好。

太医院的几位院判听闻此事,特地来双济堂拜访,言语间不乏试探。“双先生,晋王殿下如今可是圣眷正浓,您与他相交甚厚,日后若有机会,还望在陛下面前多提挈我等啊。”

双经渡正给一株盆栽浇水,闻言笑道:“晋王殿下能得民心,是他自己肯躬身行事,与我何干?至于太医院,诸位都是国手,护佑皇家与百姓安康,本就是大功,又何须旁人提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