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日头偏西,来看病的人才渐渐少了。双经渡坐在门槛上,接过明心递来的水囊,刚喝了一口,就见那老妪端着个豁口的碗过来,碗里是小半碗黑乎乎的东西。“先生,这是俺家最后一点玉米面,熬了点糊糊,您尝尝。”
双经渡看着碗里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糊糊,心里一酸,接过碗道:“多谢老人家。”他舀了一勺,慢慢喝下去,玉米面的粗粝感在舌尖散开,带着点微苦,却比山珍海味更让人难咽。
“先生,您真是活菩萨啊。”老妪抹着眼泪,“自打天旱,就没见过像您这样的好人。”
双经渡放下碗,轻声道:“《金刚经》里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他看向明心,“我们带的药材和粮食不多了,得想办法多找些能吃的东西。”
明心有些犯难:“这镇子周围光秃秃的,能找什么?”
双经渡站起身,望向镇外的山林:“山里总有生机。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往山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果然在背阴的沟谷里发现了些惊喜——几丛鲜嫩的马齿苋,叶片肥厚多汁;还有些灰灰菜,虽然带着点涩味,但焯水后就能吃。双经渡一边采一边教明心辨认:“这马齿苋能清热利湿,《食疗本草》里说它‘明目,亦治疳痢’,对肠胃好;灰灰菜富含维生素,只是性凉,不能多吃,得用开水焯过,再用凉水浸去苦味。”
正采着,忽听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双经渡示意明心别动,悄悄走过去,只见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年,正蹲在一棵老树下,手里拿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挖着什么。走近一看,少年挖的是茯苓,那老树的根部鼓起一块,显然藏着不少。
“这孩子倒是识货。”双经渡心里赞道。茯苓能健脾宁心,是干旱时节补养身体的好东西,只是野生茯苓难寻,这少年竟能找到,想必是懂些草药的。
少年见有人来,慌忙把挖到的茯苓往怀里塞,警惕地看着他们。双经渡温和地笑了笑:“别怕,我们不是抢东西的,只是想问问,这附近还有多少这样的茯苓?”
少年抿着嘴不说话,眼神里满是戒备。双经渡从药箱里拿出一小块冰糖,递过去:“这东西给你,换你指个路,行不?”
少年盯着冰糖看了半晌,喉结动了动,终是接过冰糖,往嘴里一塞,含糊道:“往里面走,有片松树林,那里多。”
双经渡谢过少年,带着明心往松树林走去。果然,林子里的松树根部有不少茯苓,两人忙活了大半天,采了满满一筐。回去的路上,双经渡又教明心辨认了几种可食用的野果,像山杏、酸枣,虽然酸,但能补充水分和养分。
回到镇子,双经渡把采来的野菜和茯苓分发给村民,又教他们怎么处理:“马齿苋焯水后凉拌,灰灰菜可以做团子,茯苓切片晒干,既能煮粥,也能入药。”他还特意找到那个挖茯苓的少年,把自己配的消食散给了他一包:“看你面黄肌瘦,怕是常有腹胀,这药早晚各服一勺,能帮你消化。”
少年接过药包,低声说了句“谢谢”,转身跑了。
接下来的几日,双经渡索性让明心把马车赶到镇中心的空地上,每日坐诊,教村民辨识可食用的野菜草药,还把带来的医书里关于饥荒时节养生的章节抄录下来,贴在墙上供人观看。他常说:“《内经》讲‘上工治未病’,不光要治病,更要教人怎么不生病。这饥荒年月,保住脾胃就是保住命。”
村民们渐渐对他放下了戒心,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想着他。那个腿肿的老汉,用双经渡教的法子调理了几日,竟能拄着拐杖走动了,特意把家里仅存的几个鸡蛋送来;汉子媳妇熬了小米粥,第一碗总是端给双经渡;就连那几个起初怯生生的孩子,也敢围着他,听他讲山里的草药故事。
这天傍晚,双经渡正在整理药材,忽听镇口传来一阵喧哗。出去一看,只见几个骑着马的官差,正拿着鞭子抽打一个村民。“说!是不是你们藏了逃荒的?”为首的官差凶神恶煞地吼道。
那村民被打得趴在地上,嘴里还在辩解:“大人,我们这镇子都快饿死了,哪有粮食藏人啊……”
双经渡上前一步,拦在官差面前:“大人,村民们都是本分人,何必动粗?”
官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不像本地人,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敢管官差办案?”